“今早我听人说,李掌柜那位夫人回来了。”青溪着人收拾碗筷,自己则倒了茶来,“说是昨日才到的,还带着不少南边那边的特产。李掌柜为了这事年都没能过好,这位夫人倒是心大,竟真是游山玩水去了。”
李掌柜手底下管着个胭脂铺子,年前查账的时候沈瑜就注意到了,他这铺子能好转起来大抵是靠着这位夫人的功劳。年前这两夫妻拌嘴,夫人一动怒,索性离京走了,随即这铺子里的生意就出了事。
那时她便让青溪留意着,等李夫人回来了,准备见一见她。
可年关前后发生的事情太多,她竟把这件事给忘了,还是经青溪又提了句,方才想起来。
“你回头让人捎个话过去,说是若那位有空,尽可来我这里坐坐。”沈瑜想了想先前那事,忍不住笑道,“不过这两日他们夫妻只怕忙着算旧账,没这个功夫,等过两日你再让人传话。”
“李掌柜如今怕是正谢天谢地,向夫人赔礼道歉,哪还敢算什么旧账。”青溪从别人那里打听了不少内情,开玩笑道,“不然夫人一生气又要走,他这生意怕是也不用做了,岂不就真成了赔了夫人又折兵。”
沈瑜虽还没见着这位李夫人,可单听着这事,便觉着是个有趣的人,想着尽早见一见。
不过还没等李夫人上门来,倒是迎面撞上了另一桩事。
正月十九是长公主的生辰宴,但凡是有些交情的都收到了请帖。
宋家与安平长公主的夫家陈家本就有往来,若不然当初宋予璇也不能借着长公主入宫去见太后,此番生日宴,长公主也送了请帖给东府,由宋予璇接下。
这是理所应当。可偏偏来送请帖的那嬷嬷多提了句,说是长公主也请如夫人过府一叙……这就有些不太妥当了。
可不管怎么说,既然长公主都放了话,那她也只能应邀前往。
第57章
这消息是宋予璇亲自来知会的,她对此喜闻乐见,将此事告知沈瑜后,又笑道:“安平长公主如今主动提出让你过去,这可是好事。”
如今有宋予夺在,根本不用担心会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再者安平长公主与宋家关系一向好,更不会在自己的生辰生什么事端。
所以不管怎么说,这事绝不会是坏事。
以沈瑜如今的身份,安平长公主邀她到自己的生辰宴,其实也算是一种变相的认可。
宋予璇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她心中甚至觉着,说不准沈瑜将来能够扶正。只不过怕自己想岔了,所以不敢提前说,以免希望越高失望越大。
她都能想到的可能性,沈瑜又怎么会想不到,当即心下一沉。
在旁人看来,能扶正便是天大的喜事,宋予璇更是盼着有朝一日自己能名正言顺地喊沈瑜一声大嫂。
可沈瑜却并不是这么想的,而她先前与宋予夺的约定,也不是这么说的。
沈瑜抿了抿唇,借着喝茶低下头去,掩去眼中复杂的神情。
思来想去,她还是到正房去找了宋予夺,准备先同他通个口风。
进了正房的门后,沈瑜便下意识地去了书房,可不巧宋予夺这日起得晚了些,现下还在内室,并不在书房中。
沈瑜在书房中转了圈,目光落在桌案上放着的一副字上。
那应当是昨日才写成的,随手放在那里晾着,还没来得及收起来。字迹并不似时下流行的飘逸,一笔一划若有筋骨,力透纸背。
都说字如其人,这字迹的确是像宋予夺这个人。
纸上写的是先人的半阙词: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讲得正是元夕佳节时的情形。
距那夜已有几日,如今再见着这阙词,沈瑜却蓦地想起来那夜的种种情形。漫天花灯映得如白昼,长街之上往来行人络绎不绝,衣香鬓影,再有就是……宋予夺一箭破空,琉璃灯稳稳地落在了她的怀中。
沈瑜活了这二十余年,那还是她头一遭能这么自由自在地享受佳节。
她正站在桌边发愣,对面倒是传来了动静,宋予夺披衣出了内室。
他刚醒没多久,衣衫并没束整齐,甚至还露了些胸膛,只披了件并不算厚的外衫,带着些方醒的懒散出了内室。
然后在看到沈瑜后,愣了。
沈瑜抬起头,两人隔着正厅,遥想对视了一眼。
目光触及宋予夺胸前散乱的衣衫后,沈瑜如同被火灼了,立即移开了目光。
因着常年征战枕戈待旦,宋予夺很少有这般懒散的模样,至少沈瑜并没见着过。就算是在自己家中,他也始终脊背笔挺,这是多年养成的习惯,很难更改。
可如今他却反常得很,不仅衣衫凌乱,而且身姿也不似往日挺拔,而是很随意。他相貌生得好,如今头发未束,这懒散模样倒是有几分世家风流公子的架势。
方才匆忙一瞥,沈瑜甚至仿佛从他的神情中窥见了几分餍足的意味。
思及此,沈瑜忍不住飞快地抬眼看向他,随即又低下头。
宋予夺此时的神情精彩极了,仿佛打翻了颜料似的,她这一眼也没能看出什么来。可他这反应的确太过反常了,沈瑜想了又想,倒是想出一种可能——
他房中有人。
那么现在的一切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不知为何,沈瑜忽然想起先前青溪同她说的话。青溪那时苦口婆心地劝,说她若是再这么冷淡下去,保不准就被什么想攀高枝的丫鬟给钻了空子。
她并没将这话放在心中,因为并不在乎。加之宋予夺看起来一直清心寡欲得很,她也没往这上面想过,进门时更没想过让人通传……
怎么都没想到竟然撞上这种事情。
沈瑜的脸颊跟染上红霞似的,迅速蔓延开来,思索着该怎么化解眼前这尴尬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