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算是感兴趣,”宋予夺如实道,“只是近来没什么事,闲了。”
前些日子西域将士还朝,论功行赏,皇上将他的官位又提了一级,成了正二品的将军。只是他这腿伤迟迟不好,皇上也不好再指派给他什么任务,只吩咐他好好在府中养伤,间或还会令人送来不少赏赐。
除却私交甚笃的,平素里也没人敢上门来打扰。宋予夺在边关枕戈待旦多年,如今忽而闲了下来,还有些不大习惯,将屋中的山水游记翻完,便只能另找事情来打发时间。
此番问起沈瑜的生意,也是因着这个缘故。
他态度很自然,沈瑜也不由得轻松许多,话也多了起来。
等到宋予夺离开后,沈瑜看了眼日头,才意识到不知不觉间竟已说了这么久。
青溪是早早地就避开的,如今房中就只剩了沈瑜一人,她将杯中剩的半盏茶饮尽,又起身将昨日才束之高阁的信笺取了出来,展平,在这规划上又添了几笔。
如今已是四月,入春回暖,和煦的阳光透过半开的雕花窗照在了桌案上。
竟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意味。
第70章 题字
沈瑜从傅昇手中拿到了地契,托宋予夺给了他银钱之后,算是结清了这件事,开始着手去料理自己的生意。
至于那位李掌柜,沈瑜懒怠着再去见他,索性就让青溪去走了一趟要回了定金。
青溪仍旧为着他出尔反尔之事忿忿不平,言辞间刻意透露了家世,李掌柜这才知道自己得罪了什么人,诚惶诚恐得很,一边抹汗一边忙不迭地道歉,生怕会因着这事遭了记恨。
若早知沈瑜的来历,他必然是不会这么做的,可如今却是说什么都晚了,毕竟地契都已经给了旁人,便是想要弥补都无计可施。
对于他的讨好,青溪并没应,也没告诉他这铺子已经又回到沈瑜手中,只是高深莫测地冷笑了声,留了他在那里忐忑不安地懊悔。
回到宋家后,青溪将这件事向沈瑜讲了,笑道:“可惜了,您没见着他吓成什么样,着实是可笑极了。其实若您当初直接摆出将军府的名头,他也就不敢闹出后来的事情了。好在这地契是傅公子拿下的,兜兜转转还是回到您手中,不然岂不是误了事?”
青溪是觉着这算是扬眉吐气了,沈瑜淡淡地笑了声,并没多言。
有先前重开绸缎庄的经验在前,沈瑜对于如何规划这茶楼,心中也已经有了成算。最重要的就是找匠人将这茶楼从里到外都修整一遍,内里的座椅、花瓶等摆设也统统更换,甚至连隔断的帘子都是专程定了花纹新制的。
这样大动干戈,耗了不少银钱与时间,期间连点青都有些犹豫,觉着开销未免有些太大,可沈瑜却是压根没有半点迟疑的意思,置办器具掏银子掏得格外爽快,仿佛花的不是自己的钱。
不过有李掌柜的事情在前,沈瑜如今已是慎之又慎,未免再出现什么疏漏,她隔三差五就会到通义街那边走一趟,督看着。
饶是如此,也拖了月余方才完工。
沈瑜并没再刻意隐瞒,所以宋予璇也知道了此事,趁着闲时带了新茶来她这里请她品鉴:“我看你近些日子仿佛都瘦了,怎么为了个茶楼忙成这样?”
先前在宫中时,沈瑜虽没碰过什么好茶,但见的却不少,单闻这茶香,就知道并非凡品。她看着杯中舒展开来的茶叶,笑道:“瘦了吗?我倒没觉着。”
她避重就轻地答了句,而后又道:“可巧你来了,来帮我看看这些名字用哪个好?”
那茶楼的装潢基本上已经布置妥当,前两日匠人特地来问茶楼的名字,说是该制匾额了,向她讨要茶楼的名字。
沈瑜与点青拟定了足有十几个名字,挑来挑去反而犯了愁,纠结到现在也没下决定。
“难得你竟也会有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宋予璇开玩笑道。
说着,她倾身过来,从沈瑜手中接过花笺。
这花笺上工工整整的列了十几个名字,各式各样,文雅的有,质朴的也有,甚至还有用典的,可以看出来的确是费了一番心思。
这么一串看下来,宋予璇也犯了难,说不出该选什么好。毕竟看都看得眼花缭乱,想要立时分出个优劣来,实在是有点为难。
她指着名字后的朱笔标注,好奇地问了句:“这是什么意思?”
“我先前也问了旁人的意思,这是她们觉着最合适的。”沈瑜指着那几个名字,“这个是点青的,这个是丽娘……再有这个,是你大哥的。”
宋予璇的目光随着沈瑜的手指,落在了“倚竹”两字,不过她的关注点并不在于名字,而在于沈瑜的话。
沈瑜到宋家来也有一年多了,宋予璇这一年来更是经历了不少事情,不是早年那个会被轻易糊弄的单纯姑娘。
所以事到如今,她早就看出来沈瑜跟自家兄长之间并没有什么所谓的情分,不过是阴差阳错,被一道懿旨扯到一起罢了。
他们并不常见面,除了那次元夕灯会,也再没一起去做过什么事情。平素里在家中各忙各的,几乎没有什么交集。宋予璇虽没成亲,却也知道,有情之人不会是他俩这模样。
宋予璇后来倒也试着想去撮合,可却并没什么用处,毕竟感情之事的确容不得外人插手。
所以到后来,宋予璇已经不常在他们面前提及对方,也再没打趣过。却没料到,今日竟能从沈瑜口中听到这事,实在是稀奇。
“这名字也成,”宋予璇拨开茶叶,笑道,“我记着听你说过,这茶楼里的用具不都是竹制的吗,用这个名字倒也贴合。而且这个'倚'字,蕴意也不错。”
先前沈瑜花了大功夫让匠人去整修铺子,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改了其中的装潢,撤去了寻常的摆设,换上了一系列竹制的器具。
连带着其中帘子的绣纹,都是几杆翠竹。
这布置也是有缘由的,毕竟古往今来的文人骚客,就没几个是不喜欢竹子的,爱它的坚韧不屈,也爱它清逸脱俗,清华其外淡泊其中。
这茶楼开在通义街,就是为了网罗国子监的那些读书人,自然是要投其所好的。
茶楼整修之后,沈瑜昨日专程去看过,从楼下的大堂到楼上的雅间,布置得十分妥帖,她先前狠心砸下去的银子的确没白花。
也正因此,这起名的压力就愈发地大了,以至于她连着问了好几人来征询意见。
“我的确是更倾向于这个名字,既然连你也这么说,那就它好了。”沈瑜在这上耗了两日,如今实在是不想再纠结下去,索性就这么定下来了,“我这就着青溪去告诉匠人,好让他们尽快制作匾额。”
宋予璇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又拦了一把:“你若要让他们去写匾额,也就中规中矩,并不出彩,怕是入不得那些书生才子的眼。倒不如找人写好了字,再送过去让他们直接装裱。”
沈瑜笑问道:“怎么,你要自告奋勇替我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