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景台上,昭亲王站在窗边,看向下面,目测这大概离地面也就十几丈的距离,他自言自语道:“据传仙人都是能飞天遁地的,就不知道这个高度能不能飞起来?”
跪在边上的那位白眉道人,整个人抖得跟筛子似的,不断地给昭亲王磕头求饶:“王爷饶命啊,王爷想要知道什么,小人什么都说,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请王爷饶了小的这条贱命吧。”
昭亲王始终淡笑着,只是他的那双桃花眼微眯着看向京城的东南方向:“本王只想知道是谁让你们跟皇帝提‘天狼星’一说的?”他知道他们是在逼他造反,可惜他们太不了解他了,在他眼里皇帝从来就不是阻碍。
那白眉道人原还有些迟疑,只是他突然想起他那个已经不知道死活的师兄,就不敢再犹豫了:“回王爷的话,小人跟小人的师兄也只是混口饭吃,从未想过要与王爷为敌,还请王爷明察。”
“本王说了本王只想知道是谁让你们提‘天狼星’的?”昭亲王已经看到了景盛帝一行人朝这边过来了,他脸上除了笑,依旧是没有其他表情,只是眼神变得冰冷嗜血。
“是……是吏部尚书傅天明傅大人,”白眉道人到现在也算是明白了,那胡诌出来的“天狼”应该就是眼前这位煞星的幼子,他们哪会想到那傅天明这么不知死活,敢惹上这位祖宗:“小人只是依命行事,根本不知道……不知道……啊……”
景盛帝一行人刚到观景台,就听见一声惨叫从天而降,接着就是“嘭”的一声。景盛帝在听到惨叫声时就已经本能的后退一步躲到了赵寅跟傅天明身后,他看着栽在地上的那一团变了型的人身,胃里不断往上涌起酸水:“呕……”
傅天明紧闭着眼睛,刚刚也不知道什么东西溅到了他的脸上,热乎乎的,有一种粘腻的感觉,他牙关有些发颤,他这是……他这是要把昭亲王给惹火了吗?
三人之中也就只有赵寅依旧平静地睁着他那双三角眼,整个过程他就连眼都没眨一下,脸上带着明显的讽刺,他仰头看向观景台上的那人,双目微微紧缩,那的确是个难缠的主儿。
昭亲王从上往下看着底面的三人,神情依旧轻松,他没有直接从观景台上跳下来,而是跟之前上来的那般,背着双手,悠闲地慢慢从通道走下来。出了观景台,他看向还紧闭着眼睛的傅天明,笑说:“傅大人的胆子看着也不大呀,本王还以为你有熊心豹子胆呢?”
傅天明憋着气,微微睁开双眼,颤抖着手朝昭亲王拱手道:“王爷说笑了。”
昭亲王嗤笑一声:“你有多大胆,本王不在意,但是你敢把主意打到本王身上,那就不要怪本王辣手无情了,”说完这话他就把眼神转向了立在赵寅身后的景盛帝:“听闻皇上有一幼子,今年才两岁多,还真是要恭喜皇上春秋鼎盛了。”
傅天明一听昭亲王提五皇子,心就紧了起来,他知道昭亲王是在警告他。
“九弟言笑了,”景盛帝慢慢从赵寅身后走出来,在离昭亲王还有两步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九弟膝下也有了两子,说来朕这个做皇伯父的还没有见过。”
昭亲王看着景盛帝,并没有出言,他在等他的下文。
“是这样的,再过两个多月就是母后六十五岁的寿诞,前几年因为西北战乱的事,母后都拒了举办寿宴,你看你今年也回来了,你又有了子嗣,朕便想大办母后今年的寿诞,也让她老人家乐一乐,”景盛帝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昭亲王脸上的表情,接着他又神来一笔:“朕还准备大赦天下,为母后积福。”
昭亲王就知道他会想法设法地把母后迎回宫,只是这次他的理由找得不错,毕竟皇帝要给太后大办寿诞,他这个儿子要是横加阻扰,那不出一天他不孝的名头就能被传得人尽皆知:“原本过两天我还想跟你说这事,既然皇上已经有了打算,那就按照你的打算来吧。”
皇帝这么想要他母后回京,那就遂了他的意吧,只是回京之后,他母后住哪那就不是皇帝说了算的,反正他是不会让他母后待在纷乱地儿。
“如此那朕就吩咐礼部开始安排,半月之后,朕亲自去乐山迎回母后,”景盛帝撸着自己的胡须:“至于大赦天下……”
昭亲王见景盛帝犹疑的样子,就堵了他的路:“皇上大赦天下是好,但自古以来有‘十恶不赦’之说,想必皇上应该清楚是哪十恶吧?”
景盛帝自然是很清楚是哪十恶了,只是这样一来,韩氏就不在赦免之列了:“九弟说的是,只是奉国夫人毕竟是先帝亲封的,她这样日日被掌嘴,朕总觉有失先帝圣名,你看是不是可以跟母后商量商量,饶她一次,也算是全了先帝的名声。”
他就知道皇帝肯定会来这么一出,不过他可不会拆他母后跟他媳妇的台:“皇帝这话就错了,第一,韩氏已经不再是奉国夫人了,她现在只是奉国将军府的老夫人,身上连诰命都没有;第二,她既已是一介妇人,那掌她的嘴,就无关乎先帝圣名;至于这最后一点就是,韩氏所犯之罪,不敬不孝都是隶属‘十恶’之列,母后自来仁慈,想必皇上应该知道,她老人家已经对韩氏法外开恩了。”
景盛帝一时间竟是无话可说,昭亲王已经言明至此了,他再提这事就有失公允了,毕竟皇后已经落发出家了。
“王爷,”赵寅见景盛帝不顶用了,才出声:“府中老夫人已经年事已高,实在是经不起那样的责罚。”
昭亲王笑了,他要的就是让那韩氏生不如死,那老女人要是过得舒服,岂不是要换他过得不痛快了:“这事,本王可做不了主,要不赵将军你去问问慧明师太,或者去问问韩国公府那些枉死的冤魂介不介意饶过韩氏?至于皇家脸面,你可以去游说下宗室,让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赵寅是见识过昭亲王妃那张利嘴的,没想到这昭亲王也是不遑多让:“王爷要怎样才能饶过老夫人?”
昭亲王直面向赵寅:“其实本王一直很奇怪,按理说那韩氏是赵毅当年明媒正娶的继室,你虽不是她亲生的,但明面上你也应该唤她一声‘母亲’,怎么本王好似从未听赵将军这样叫过呢,你是看不上韩氏吗?”
这话一出,就连景盛帝都看向了赵寅,毕竟论起来韩氏是他的生母,赵寅还真不能瞧不起韩氏。
赵寅这样的人,极度自信高傲,怎么可能会承认韩氏那样不守妇道的女人是他的母亲?昭亲王说那话就是要恶心这赵寅,看着他们痛苦,就是他最欢喜的事。
赵寅此时竟跟景盛帝一样被昭亲王怼的无话可说了,要他叫韩氏那老贱妇为母亲,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要不是先父遗言,这世上早没有韩氏的存在了。
昭亲王见赵寅跟吃了屎一样,他就放心了,上前去越过景盛帝,一把拉过傅天明的右手,运功一握,就听那傅天明叫得跟见了鬼似的,整个皇宫估计都能听到他的惨叫声。
等景盛帝反应过来时,昭亲王已经放手了,而傅天明则抱着自己的右手跪趴在地。昭亲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的傅天明,警告道:“再有下次,本王就把你扔进炼丹炉里炼成灰。”说完他就走了,真的是皇宫是他家,来去任由他。
景盛帝神情复杂地看着远去的昭亲王,他觉得他也许真的是过得太顺遂了,所以一直以来他都是安于享乐,登基二十年,可这二十年他到底做了什么?
赵寅讽刺地看着还起不来的傅天明,一颗墙头草罢了,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皇上,臣府里还有事,就先告退了。”他朝景盛帝拱了拱礼,也不等景盛帝应允,他就转身离开了。
昭亲王回到王府,就去了清晖园,至于今天的事情,他并不准备让他媳妇知道,免得她上火。清晖园里,五娘正在盘检京城商铺的账目。昭亲王进屋后,就坐到了五娘身边,环着她的腰身:“媳妇,你这几天让人把寿安堂收拾出来。”
五娘拨着算盘的左手一顿:“你是准备要接母后回来吗?”她私心里是希望能把太后接到王府来的,毕竟在王府里,他们才能更好的奉养她老人家。
“嗯,”昭亲王的下巴抵在他媳妇的肩上:“皇帝要给母后大办寿宴,我这个母后亲子总不能拦着吧,既然他那么想要母后回来,那就回来吧。”
“那咱们把母后先接到王府住着,只是这样一来,皇宫里,咱们总要做些手脚才行,”五娘开始继续拨弄起算盘来:“深宫内院的,里面不知道藏了多少冤魂。”
五娘这么一说,昭亲王就凑过去在她的脸上大力亲了一口:“还是你想的周到,咱们就按你说的办。原本我还想让人去吓一吓皇帝的,让他破点皮伤个脚什么的,现在暂时是不用了。他那么敬畏鬼神,那咱们就装神弄鬼。”
“你说小算盘跟小秤砣是跟着咱们住在清晖园还是让他们跟母后住在寿安堂呢?”五娘想到不用再跟两个小胖子分开了,就连打算盘的手都灵活了不少。
昭亲王趴在他媳妇身上:“还是让他们跟母后住在寿安堂吧,我跟你说,其实母后并不喜欢清静,她以前只是不得不清静罢了。”
五娘又不是瞎子,怎么会看不出来呢,在乐山上,太后可喜欢一家子人聚在一起说说笑笑的了,也许她老人家只是习惯了清静,但习惯了并不代表喜欢:“我就怕到时小算盘跟小秤砣太闹腾了,扰了母后。”
“不会的,”昭亲王想到自家的两个小胖子,心都是暖的:“他们都很好。”他幼时得不到的,他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孩子也跟他一样,他要给足他们爱跟安稳。
这日天阴阴沉沉的,刺骨的北风刮得呼呼的,昔日繁荣鼎盛的韩国公府,现在已经是门可罗雀了。京里都在传,韩国公府一门死得冤枉,而至今凶手仍未被捉拿归案,以致韩国公府冤魂不散,每到晚上就开始啼哭不已。
“吱呀……,”韩国公府有些斑驳的府门从里面打开了,一辆青布马车慢慢驶了出来,后面跟着的是一副副由牛车拉着的黑色棺木,逸王早已等在了一旁,他今日并未骑马,而是徒步跟在了青布马车边。
这一日的京城是安静的,京城里的百姓虽然没有侍卫拦着,但他们依旧自动自觉地给韩国公府让出了一条道。很多围观的百姓都红了眼睛,那些杀千刀的,怎么就能做出这天理难容的事儿呢?
西十里亭,五娘夫妻到的时候,镇国侯已经在了。
五娘上前去给镇国侯问安:“舅父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