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娘也貌似不经意地细看了几眼她这位三嫂,眉宇之间的英气,跟爽利不做作的谈吐倒是合了她的心意,触碰到她手掌上的硬茧,心里对她不禁起了佩服:“三哥跟三嫂成亲之时,正当西北大乱,我跟我家王爷也未能赶回来,在这我先跟三嫂致个歉。”
对这位弟妹,未见之前,风渺渺只知其是个厉害人物,现在见了倒觉得这是个豁达的女子,昭亲王能娶到她,也是福气:“家国天下,咱们这样的人家,都是先国后家,要不是有你们在西北扛着,哪有我们的安稳日子,弟妹可不许再提什么致歉了,我们还没向你们致谢呢。”
两人都是有大见识的女人,叙起话来倒是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风渺渺想到五娘家的两个小胖子就问了:“他们随母后什么时候回来?我这个做伯母的可不会省了这份见面礼。”她很喜欢孩子,只是府里那位她是越来越喜欢不起来了。
五娘笑了:“应该快了,倒是三嫂没准备再生一个?”肃亲王府现在就只有一个庶子,生母还是那么个拎不清的,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风渺渺其实也想要生,她不是看重王府的这份富贵,而是真的想要一个她跟珃哥的孩子,只是成婚几年也没有消息,她也就随缘了:“唉,说到孩子这事,这里面还有一场官司呢。那个辅国公夫人黄氏,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三天两头地跑来王府看她外孙,她看外孙也就算了,还每次都要来给我请安,尽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听得我都觉得好笑,一个庶子罢了,我还能容不下?”
“有些人就会以己度人,三嫂不必在意,”五娘其实很不喜黄氏母女,人可以自私,但要有度,而黄氏母女的自私已经超脱了度的范围:“三哥没说什么吗?”
“你三哥不知道,我也没跟他说,”风渺渺看不上黄氏母女,也从不在意她们跟府里的那个孩子:“他最近有些忙,京城估计要乱了。”
她们都是明白人,说起话来也就没了避讳:“太后寿诞估计要出大事儿,凤一是学过宫规的,你要是不嫌她笨,就把她摆上明面,带在身边,有她在,一般人伤不着你。”
五娘也不是个糊涂的:“多谢三嫂提醒,过几日等母后住到了王府,我再下帖子请三哥三嫂过府叙一叙。”
一听这话,风渺渺就知她的意思了:“多谢弟妹了,到时我一定到。”不管她以前是什么身份,她既已嫁入皇室,就要守皇室的规矩。对于太后,她始终是感激的,毕竟当初就是太后老人家给她份体面,为她赐了婚。
后院是融洽的,前院书房的兄弟两,就有些不对头了。肃亲王一脸怒气地坐在书案后的太师椅上,看着一脸悠闲的弟弟:“怎么,现在翅膀硬了,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昭亲王虽不在意肃亲王的怒气,但他也才刚坐下,能不能先让他缓缓:“你这是跟三嫂吵架了?”他跟他媳妇吵架的时候,也会把脾气往小应子身上发:“我劝你发完脾气后就回后院低头哈腰的跟三嫂认错,女人是很记仇的。”他就是这么做的,所以为了男人的脸面,他都不敢跟他媳妇吵架。
肃亲王双目一缩:“你老实说你逼赵寅造反,到底是为了什么?”老九的底,他还是知道一点的,他现在完全有那个实力压住赵寅,可是他回京之后做的那些事,让他不得不怀疑,他在避人造反。
昭亲王这会才听出肃亲王的意思:“当然是为了除后患,难道等我夺了位再去收拾他,我可没那么闲?”
“老九,先帝的确是对不起你们母子……”
昭亲王嘴角微微一勾:“他对得起谁,你还是你母妃?”
第60章
肃亲王被他这么一问给问住了,虽然先帝的确没做几件人事,但他依旧不认同昭亲王的做法:“你逼赵寅造反,无疑就是为了颠覆大景,可你有没有考虑过后果,万一失败了怎么办,赵寅逃了怎么办?”
“本王不可能会失败,”昭亲王蛰伏至今,就是为了日后起势能万无一失,可以说除了成功,他没考虑过其它可能:“也不允许失败。”他有妻儿老母,不会去冒险。
肃亲王看着年富力强的弟弟,深感无力,也许他就不应该多管闲事,反正他对皇位早没了兴趣:“你如果只夺位,基本是十拿九稳,但是要改朝换代,估计这条路的拦路石不会少。就算你成功了,也免不了要被天下有学之士口诛笔伐,你当真考虑清楚了?”
昭亲王早就想过那些后果了,不过他依旧不改初衷:“大景从根儿上就是烂的,并不值得我再为它兴师动众。我之所以要覆灭它,并不是因为先帝的所作所为伤害了我母后,伤害了我,而是因为我要建立一个全新的朝代,一个强盛而又传奇的王朝。”
从他媳妇在西北大胆建城时起,他就有这个想法。看到金满城跟灵州城的成功之后,这个想法更是在他脑子里扎了根,也许他能开创一个属于他跟他媳妇的传说,他才不要再听孝文成皇后那个假故事。
看着昭亲王那双泛着奕奕神采的双目,肃亲王差点忍不住出手拍他:“你不要因为金满城跟灵州城的成功,就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建城跟建国岂能相提并论?自古以来,改革维新都堪比战场,哪次不是血流成河?”
金满城跟灵州城他虽没去过,但也能品出一二,那两座城就是走的商道,那些士大夫之所以至今都无视那两座城,不是因为他们腾不开手,而是因为他们根本就不屑。士农工商,这不是排着玩玩的。
昭亲王可不管,没试过怎么就知道不能,再说他建立新朝代就是为了创建新规则,不然他费这么大劲干什么:“好了现在还不是谈这个的时候,你今天请我过来不会就是为了这点事吧?”
肃亲王叹了口气,算了,事情还没发生,他现在说了也是白费力气,目前他最紧要的还是看住这个反骨弟弟的后背,不能让他被人从后面抹了脖子:“我听说宫里昨晚闹鬼了,是怎么回事?”
昭亲王抬了抬眉,没想到老三这么快就收到消息了:“我让凤卫做的,怎么了?”
他就知道是他这个弟弟招来的鬼:“你闹可以,但要有分寸,不要把皇帝给吓死了,皇帝要是死了,你麻烦就多了。”
“放心吧,我有分寸,”昭亲王当然知道皇帝活着才有用,要是死了,不提麻烦,就说这以后谁来跟韩氏那贼婆相亲相爱:“闹到母后寿辰就不会再闹了。”
听他提到太后寿诞,肃亲王就拉开书案下面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竹筒,扔给了他:“这个先给你,母后寿诞,皇帝要往大了办,那就让他办吧。到时你该做什么做什么,我这里还有两个活的证据,那天也会带进宫,韩氏他们想要反咬一口,没那么容易。”
昭亲王接住那个竹筒,打开就扫了一眼,不禁嗤道:“我还以为他还有点皇帝样儿,原来是我高估他了,”他看着那枚红彤彤的玉玺印,面上带着无尽的讽刺,朝着肃亲王扬起那封信件:“我就说了景家皇室是烂在根上,你还不信。”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肃亲王没好气地说:“你就尽情闹吧,不要折了腰就好。”对他这个弟弟,他也只能看着,不能过多干预,不然他还真怕这家伙剁了他的手脚。
这日昭亲王夫妻被留在了肃亲王府用午膳。只是刚用膳没多久,一位乳母打扮的妇人抱着一四、五岁的娃娃不经请示就进来了:“奴婢携小世子给两位王爷请安,王爷吉祥。”
五娘看了看她对面三嫂的脸色,见其面上的表情依旧平静,没有丝毫改变。这个三嫂也当真有意思,不全然任人拿捏。要知道没有她的安排,这乳母是进不了正院的。做戏都做到这份上了,她也不介意助她一次,笑问:“三哥府里什么时候请封了世子,怎么没听说?”
肃亲王的眉头早就皱了起来:“九弟妹说笑了,本王府里还没有世子,”他拿起手边的锦帕擦了擦嘴:“来人,把这乳母送回内务府。”最近他太忙都忽略了府里,看来他要给某些不长眼的紧紧皮子了,不然他们还真当他景枫珃会因为一个庶子就任他们拿捏。
那妇人赶紧放下那娃娃,双膝跪下连连磕头求饶:“王爷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王爷饶命……,”那辅国公夫人不是说王爷就这么一个独子,她这样叫不会有事的吗?现在可怎么是好:“王爷饶命……”
“不许送,”那胖乎乎的娃娃也奶凶奶凶的,拦在妇人身边,朝着肃亲王叫道:“我……我就是小王爷……”
“哈哈……,”昭亲王笑了,他笑不是因为那孩子,而是想到了他家那两个还待在乐山上的小肥崽:“媳妇,咱们回京也有几天了,今天刚好有空,我陪你去东街逛逛。”老三的家事,让他自己解决,他们两口子还是能回避就回避的好,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好,我正想去几个商铺看看,”五娘也跟着放下了筷子,擦了擦嘴,就朝已经起身的风渺渺福了一礼:“三嫂,咱们改日再好好聚一聚,下次该来我府里了。”
风渺渺深感惭愧:“真是让你们见笑了,”她低头看向肃亲王说到:“我去送送九弟跟九弟妹,一会就回来。”这孩子不是她生的,她也不好沾边,再说有黄氏母女在里面搅合,她也就不想沾边了,免得惹得一身腥。只是不沾手不代表她就是面团。
肃亲王点了点头,他了解渺渺的性子,要不是有人惹恼了她,她不会这么做:“老九,今日是哥哥失礼了,改日再给你们两口子补上一桌。”
昭亲王倒是没所谓:“三哥言重了,那我跟我媳妇就先离开了。”
夫妻两人坐着马车离开了肃亲王府后,五娘就开始叹气:“三嫂也难做,那孩子毕竟不是她亲生的,她是插手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好在她性子不软,不然就能被黄氏母女给吞了。”一个庶子就敢惦记肃亲王的王位了,不提其他,就单说那孩子有那样的生母,他这辈子也就至多是个国公。
昭亲王倚躺在马车里:“他府里的事,咱们不要多管,免得落人口实,”老三不糊涂,他的家事他会处理好的:“媳妇,今天咱们也下次馆子吧?”
五娘摸了摸自己的肚皮,瘪嘴笑说:“这主意不错,那咱们就去第一楼。”她早就想去第一楼了,只是一直没得空。
今天的第一楼,依旧是座无虚席,人来人往。三楼的天字号贵宾房里,安王正陪着他的侧妃黄氏用着午膳,他夹了一块色泽青翠的青菜放到了对面美人儿的碗里:“多用一点,再过些日子,要想在桌上看到这颜色是难了。”
黄霞淡笑着,挑了一根青菜放进嘴里,慢慢咀嚼、咽下:“你今天怎么想到带我来这用膳?要知道这里可是昭亲王的地儿。”自入了安王府,她就很少再提起那人了,就不知道对面这男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安王笑说:“本王就不能是单纯地带你出来用一顿午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