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2 / 2)

“啊——”桑柔不知撞到了什么,额头吃痛,叫出了声。她正欲发火,仰起头看到那张熟悉的俊脸时,怒气不由自主地遣散了不少。

“裴公子!”

裴浩然依旧是一袭白衣,纤尘不染,浓眉斜飞入鬓,幽暗深邃的眸子像一泓湖水,带着强大的吸力,紧紧扣住了桑柔的神识,她竟是半响没能错开视线。直到裴浩然唤了她的名字,她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桑小姐,好久不见。”

桑柔今日穿着粉色撒花烟罗裙,外衬鎏金云纹纱衣,纤腰盈盈一束,身姿曼妙,妩媚迷人,偏又带了一分出尘脱俗的清韵,似瑶池下凡的百花仙子,美得飘渺、不尽真实。

失神的何止桑柔一人?裴浩然不禁心生感慨,桑柔比起韩玲萱的确强了太多。

桑柔被注视得有些羞涩,垂眸道:“裴公子来丞相府所谓何事?”因裴浩然上次救了她,所以心里对裴浩然是存了一分感激的,说话的语气和颜悦色了许多。只是,她一和颜悦色就会笑,一笑嘴角就开始豁风。仿佛意识到了脸部的缺陷,桑柔不由自主地捂住了左脸。

裴浩然从不轻易瞧不起谁,这是他一个相当大的优点,他面色不改,微微一笑,像一缕清凉的夏风拂过:“我来丞相府提亲,准备迎娶玲萱。”

说到嫁人,桑柔又想起了母亲曾说要撮合她与慕容拓的事,头皮一阵发麻。她对那个慕容拓着实没有半分好感,尤其他还一而再、再而三地帮助桑玥,心里就越发不喜欢慕容拓了。

裴浩然忽而忆起了什么,道:“桑小姐,其实……我有个朋友,他会西洋医术,或许能治好你的脸。”

“真的?”这可以算是桑柔一个多月以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她的凤眸流转出几许期盼的波光,忍不住上前一步,微风摇起她长长的发丝,竟然飘到了裴浩然的脸上,“裴公子莫不是在安慰我?”

裴浩然的心里仿佛飞进了几片柳絮,幽幽冉冉,挠得他的心有些酥软,他轻声道:“我的朋友叫查尔斯,原本是名西洋大夫,后改行做了商人,他的医术是极好的,如果桑小姐信任我,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只不过,这件事桑小姐先与韩夫人商议一下比较好,毕竟查尔斯是男子,医治过程中,身体上的接触在所难免。”

裴浩然的意思桑柔明白,男女之防是道坎儿,尤其查尔斯并非南越的大夫,祖母和父亲定是不会同意的。查尔斯上次来给祖母贺寿她从旁见过,听说再过段时日就要回西洋。可如今母亲疯成那个样子,几时能清醒还不知?万一母亲不能在查尔斯离开之前清醒过来,那她最后一丝希望……岂不是要泯灭了?

不行!绝对不行!

“裴公子,”桑柔勾了勾右边的唇角,眸子里闪过一丝飘忽,道:“这件事,我母亲自然是同意的,届时,还要劳烦裴公子从中周旋一二。”

裴浩然优雅地点点头,原本打算说“桑小姐直接派人去裴府知会一声就行,我会安排马车去接”,可不怎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张清冷的眸子,从口里蹦出来的话就变成了“桑小姐派人发个帖子,我自会带查尔斯登门拜访,正好我也有些新鲜的鱼儿可以孝敬老夫人。”

如果是打着去探望滕氏的名义,便是父亲也不会多说。桑柔感激地看了裴浩然一眼,柔声道:“如此,我便多谢表姐夫了。”

表姐夫?裴浩然愣了楞,心底极为反感这个称呼。但,无论裴浩然心里想什么,他的眸子里永远都是幽暗深邃,叫人望不见底。他从容淡定道:“现在称呼‘表姐夫’还为时过早。”

突然,微风拂过,一片柳絮落在桑柔乌黑亮丽的青丝上。

裴浩然提醒道:“桑小姐,有东西落在你的头发上了。”

桑柔不禁有些花容失色:“啊?是什么?”

裴浩然抬手,将柳絮摘了下来,桑柔猝不及防,看到他的手臂压上自己的头顶,本能地跟着抬手,想要阻挡,却在不经意间碰到了他冰凉的指尖。

裴浩然微微一笑,摊开手掌:“是柳絮。”

桑柔看着裴浩然英俊潇洒的面容、卓尔不凡的气度,再一次感慨:他为何要是个商人?如果不是商人,或许……想到这里,桑柔的心怔了一下,暗骂自己失态,怎能有如此荒诞的想法?

她俏脸微红,第一次给裴浩然见了个礼:“那么,我还是叫你‘裴公子’吧,我去找外祖母和外祖父,先行告退。”

桑柔辞别了裴浩然,往花厅走去,在半路上被韩玲萱给堵了个正着。

桑柔挽住韩玲萱的胳膊,笑道:“萱表姐,恭喜了。”

韩玲萱穿着翡翠织花百褶裙,淡扫蛾眉、薄施粉黛,大概已历经了人事,原本清秀可人的她凭空多了一分妩媚风韵。她一反往日对桑柔的亲和,甩开桑柔的手,剜了一眼,道:“你别再假惺惺了!”

“嗯?”桑柔不明所以,面露惑色,“萱表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韩玲萱懒得与桑柔兜圈子,冷哼道:“别再这儿装蒜!我警告你,浩然是我的未婚夫,以后就是你的表姐夫,你离浩然远一点!”

方才有人告诉她,裴浩然私会桑柔,还又抱又亲,她急忙撂下手里的绣活儿赶了过来,就看到裴浩然在摸桑柔的头发,真是……气死人了!

桑柔与韩玲萱表面上的关系一直不错,因从小桑柔在各方面都胜过韩玲萱,所以颇有优越感,在她看来,韩玲萱不该对她如此无礼。但今日她有求于丞相府,倒不好与她闹僵,于是挤出一个笑脸:“萱表姐,你误会了!我跟裴公子只是碰巧谈了会儿话。”

韩玲萱气得跳脚:“碰巧?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在浩然上门提亲的时候来!还与浩然在那么僻静的湖边谈笑风生、做出那种亲昵的举动!谁信你是碰巧?”她如今已将裴浩然视为私有财产,决不许任何人染指,“上回的赏花宴,浩然怀揣着你的金钗,不是巧合吧!”

桑柔的笑容一僵,语气生硬了些:“萱表姐,你不要往我身上泼脏水,我和裴公子是清白的。”

韩玲萱嘲讽一笑:“你差点被曲修宜杀死,是浩然救了你,有没有这回事?”

“……”桑柔哑口无言,确有此事,但韩玲萱从何得知?

开玩笑!曲修宜将韩玲萱从怡红院救回来,一路上该说的不该说,有的没的讲的那叫个天花乱坠!反正就是要给韩玲萱灌输裴浩然和桑柔彼此互生情愫,只差私定终身。

桑柔叹了口气,压住心底的不悦:“萱表姐,纵然你和裴公子有了婚约,也不能因他与我谈了几句话,就对我横加指责。况且,我与裴公子只见过寥寥数次,对他根本没那方面的心思。”

韩玲萱嘴角一勾:“你对浩然是什么感觉我不清楚,不过看你如今的样子,想来浩然对你是不会起什么念头的。”说着,她轻蔑的目光扫过桑柔的左脸,无比惋惜道,“唉!年纪轻轻,怎么像个中风的老太太似的就面瘫了呢?”

桑柔身子一晃,险些摔倒。她气得面色铁青,一双粉拳不停颤抖:“你……亏你还年长我两岁,却这般不可理喻!”

语毕,桑柔再不想与韩玲萱纠缠,越过她去了花厅。

不远处的韩天宇自树后探出一个小脑袋,掩面偷笑,叫你们狗咬狗!看你们还有没有心思欺负玥姐姐!

夜幕降临,一轮下弦月爬上枝头,繁星璀璨,竟是夺走了它不少光辉。棠梨院内,轩窗开启,夜风吹着窗前的牡丹,摇曳生香。

桑玥坐在小姐椅中,摊开那块三尺宽、三尺长的紫色绸布,用绣架固定好,尔后从篮子里拿出银线和针,冥思片刻,确定了心里的图案,搬了绣凳坐好,开始下针。

莲珠绕着篮子里的银线和红线,将其打成小卷儿,方便随身带着挪动:“小姐,奴婢很少见你做绣活儿,你这是要绣什么?好大呀!”

“若非时间不够,我还嫌它小了呢!”桑玥娴熟地飞针走线,嘴里却喃喃道,“是好久没做绣活儿了,感觉手生了不少。”

莲珠瞪大眸子道:“小姐我都看不清你是怎么下针的,这还叫手生?”原先她以为茉莉的女红在府里是首屈一指了,今日见了小姐的,方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关键是,她跟了小姐好几年,没见她练过几回!小姐就像天生会这个!

桑玥笑了笑,不再多言,认真地进行着手里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