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2 / 2)

丁香喜欢桑玄夜,可丁香更加爱护弟弟丁山,只要丁山一日在军营,丁香就一日不敢背叛她。同理,只要丁香呆在她身边办事,丁山就绝对忠诚。

当然,这一切远没有结束。

桑玥直起身,敛起笑意,换上一副大义凛然的表情:“四妹,枉祖母看在叔父的份儿上那般疼惜你,待你与大哥、二哥也没什么不同,你竟是下得了狠手,又是帮婶娘毒害祖母,又是嫁祸给我,原来你这张凄楚动人的美人皮下藏的居然是一副蛇蝎心肠!”

“二姐姐……我……”桑飞燕现在才想通,她辩无可辩,因为指证她和韩玉的不是什么毫不相关的人,而是她的生母许姨娘!

从主犯降为帮凶,罪责轻了,但她伪善的面孔从此便也狠狠地撕裂了!

桑玥不打算放过这个曾经毒害五姨娘的人:“婶娘,丁香和四妹是从犯,你是主犯,敢对老夫人下手,按理是要挨家法的!”韩玉不似韩珍的身份那般珍贵,这顿家法她倒要看韩玉如何逃过?

滕氏喘着气,怒道:“将丁香和诗画各打二十板子,赶出府!把桑飞燕给我禁足,每日罚跪佛堂两个时辰!至于韩玉,你这个罪魁祸首,活该被用家法,然后丢进佛堂修身养性!”

用家法?韩玉的手没来由地就是一紧,整个人仿佛走在平坦的大道上,偶不经意地往下看,才发现踩的只是一根蔓藤,脚底是万丈深渊,那种史无前例的恐惧令她每一个汗毛都竖了起来。猝不及防,肚子一痛,她歪倒一旁。

滕氏瞧着韩玉捧腹的姿势和苍白的脸色,脑海里空白了一瞬,道:“你上个月的小日子来了没?”

韩玉的瞳仁一缩,不明所以,只据实相告:“好像……没来……”

……

真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啊,桑楚青这几个月去韩玉院子里的次数少得可怜,她竟然怀上了!不过,凡事有利有弊,韩玉怀孕逃过了责罚,滕氏却以她休养为由夺了她的中馈、禁了她的足。

这个节骨眼儿,滕氏是万万不可能再将中馈之权交给任何人了,因为,她要开始出席各种活动,为桑玄夜的世子之位奔走。而只要滕氏重出江湖,桑玥就保证她再无暇顾及桑玄安。

韩玉因为这件事恨上了许姨娘和桑飞燕,总以为是她们娘俩合谋算计她,于是因着怀孕而再度被桑楚青重视的她渐渐不给桑飞燕和许姨娘任何翻身的机会了。

桑楚青痛恨韩玉一次又一次的卑劣行径,但于他这种子嗣单薄的人而言,万千痛恨抵不过再为人父的喜悦,他虽不向滕氏求情解除韩玉的禁足令,但日夜陪伴是少不了的。

由于他的日夜陪伴,倒是让桑玥不好对韩玉下手了。

至于桑飞燕和许姨娘之间,自然裂开了一道更大的口子!桑飞燕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用如此拙劣的法子将韩玉给供出来,这不是摆明了让韩玉恨她吗?

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月底,靖王府设宴,滕氏决定只带桑玥、桑秋和桑丽赴宴,独独不带桑飞燕!这几乎要了桑飞燕的半条命,她不能错过任何一个见慕容耀的机会,绝对不能!

天气越来越冷,南越迎来了冬季里的第二场雪。这场雪来得毫无征兆,前一秒金辉普照,下一秒,旭日躲进云层,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便飘了下来。

丁香被打二十板子,不过是个苦肉计,刘妈妈监督,哪能真让板子挨上丁香的身?

桑玥策划这件事,除了要打击韩玉和桑飞燕,另外一个目的就是将丁香送出府,一来,远离桑玄夜,别徒增伤怀;二来,贵叔的生意几乎忙不过来,急需人手。丁香是几个丫鬟里面做事最谨慎得力的,将她调去铺子里是再好不过了。

贵叔认丁香做了义女,与贵叔和钟妈妈的女儿以姐妹相称,共同协助贵叔打理生意,不必抛头露面,就是清货、点货、记账、配送。丁香脱了奴籍,变为自由人,店里的份例银子又多,加上年底分红,过不了几年,她便能给丁山存上一笔丰厚的钱娶媳妇儿。

桑玥刚从贵叔的铺子里回来,还没进屋,茉莉就满头雪花地出现在了她的视线,茉莉对着她小声禀报了几句,她轻蔑一笑,那人回府的目的果然不单纯!

桑楚沐居住的院子在内宅的中心处,离从前大夫人的长乐轩不远,与韩玉和桑楚青的两所别院可是有着相当不近的距离。是以,当桑玥在桑楚沐的院子里发现韩玉时,清丽的容颜上露出了十分诧异的表情:“婶娘,大雪纷飞的,你不在院子里取暖,跑到我父亲的院子做什么?祖母解除你的禁足令了?”

韩玉摸了摸微凸但隔着长袄并不怎么明显的小腹,睫毛飞速眨动,笑了笑:“我有些闷,想出来走走,你叔父就准了。”

府里的人都知道,滕氏最让着桑楚青,既然他准了,滕氏便也不会怪罪。

桑玥诧异的眸光不变,只是长睫飞舞间,染了一分嘲讽的意味,叫人的心一下子坠入无底空洞般莫名地惊悚:“婶娘走走就到了我父亲的院子,不知情的还以为婶娘动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呢,婶娘你说对吗?”

韩玉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作势要摔倒却刚好扶住了廊壁似的,经受的委屈展露无疑:“玥儿,上次的事我也是受害者,飞燕和许姨娘联手设计我、设计你,目的之一不就是想挑拨你和我的关系吗?你是个聪明人,当明白我断不会傻到要去害你的地步。”

故意避开她的问题?桑玥笑意凉薄,比漫天飘雪更冷:“是啊,我百思不得其解,我要是出事了,婶娘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虽是个问题,眸子里却写满了释然和坚定,韩玉几乎以为桑玥洞悉了她的计策,就在她越来越忐忑之际,桑玥清冷的声音再度徐徐响起:“婶娘还没回答我的第一个问题呢,你为什么散步散到我父亲的院子里来了?难不成,婶娘得陇望蜀,嫁给叔父,心系我父亲?”

“没没没!绝对没有!”天啊,要是这话传到桑楚青的耳朵里,还不休了她?“子虚乌有的事,玥儿不要坏了你父亲和我的名节。”

“那婶娘总得给我个理由吧!从你的院子到我父亲的院子,听说还得爬一处陡坡,究竟我父亲这儿有什么好东西能让你这怀着身子的人冒着摔跤滑胎的风险跑来窥探一番呢?”

韩玉的脸瞬间苍白如一层蜡纸,讪笑道:“还不是你叔父说想看《春秋》,他房里没有,我就想着散步顺便来大哥这儿借一下。”

“是吗?那婶娘找到了没有?”桑玥似笑非笑。

韩玉的心像被栓了跟绳子,紧得不得了,面色却一如既往的平静祥和:“还没,我正要往书房去呢,劳烦玥儿随我一同找找吧。”

人在扯谎的时候,往往会参杂一些真实因素,既能令自己有几分底气,又能达到真假难辨的效果。寥寥数句,桑玥在心里端了个筛子,过滤一遍后,不动声色地随韩玉前往桑楚沐的书房找到《春秋》,递给韩玉:“我劝婶娘还是别有事没事四处乱跑,叔父夹在你和祖母中间很难做人的,况且,”她顿了顿,小声道:“府里因为四处乱跑而掉进荷塘、滚下山坡的人多的去了,有几个怀了身子的姨娘也是这么死的。”

韩玉头皮一阵发麻,也不知是冷还是害怕,浑身打了个哆嗦。

“婶娘,当心哦。”桑玥天真烂漫地笑了笑,意味难辨的目光自韩玉的小腹上流转而过,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雪中。

刚走出两步,陈侍卫风尘仆仆地捧了个锦盒拦住了桑玥的去路,气喘吁吁道:“二小姐,这是老爷嘱托属下交给你的。”

桑玥双眸一亮:“父亲顺利抵达洛邑军营了吗?”

“是!属下随老爷抵达军营,确保万无一失后,才带着它返回京城,老爷吩咐,府里的安全将交由属下全权负责。”

“这一路上,遭遇了多少埋伏?”

陈侍卫一怔,显然没料到二小姐会问得这般直白,很快,他低下头,道:“落石三处,断桥两座,箭杀五次,夜袭七次,内讧……三次。”

还有内讧,桑玥如冷月般漾着清辉的眸子微眯了一下,能将手伸进父亲随身携带的亲信里的人,还能是谁呢?

桑玥接过锦盒,随手摇了摇,心下了然,看来父亲也留了一手。

她探出纤细的小手,接住一片璀璨晶莹的雪花,离除夕不到两个月了,你们,可都得好好地活着。

桑玥和陈侍卫分头离去,韩玉才悄悄地自大门后走出,望着桑玥被风雪遮盖的背影,素手摸上小腹,眸光变得冷凝、坚决……

回棠梨院的路上,途径碧水亭台时,桑玥意外地发现亭子的珠帘垂顺至地板,帘缝间隐隐可见一道青色身影,她走上台阶,收了伞放在一旁,掀了帘子进去,看清里面的人后,惊愕了一瞬:“二哥?”

桑玄羲徐徐回头,才一个转身的动作就令他牵动了肺部淤积的痰液,重重地咳嗽了起来。他肤色苍白,五官清秀,浓眉斜飞入鬓,狭长的翦瞳流转着和善的波光,只是那波光的最底层赫然蕴含了一分离别的凄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