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纱微舞,笑声含了几分炎凉:“那你就别看,回去闭关修炼。”
……
陆氏自从搬出佛堂,来冷府庆贺的人简直踏破门槛,尽管在世人眼中冷香凝已香消玉殒,可大周一日无新后,陆氏便一日是云傲唯一的岳母,加之云傲还亲自探望来冷府探望过一回,陆氏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众人巴结的对象。
陆氏是陆鸣心的姑姑,可陆鸣心的死并未对陆氏造成一丝一毫的影响,她该吃的吃,该睡的睡,陆家人人自危,她却兴致勃勃,隔三差五地邀人过府陪她絮话。
两年前,冷昭曾一度与云傲的弟弟瑞王走得亲近,瑞王府因此遭到了云傲的猜忌,双方的关系急速冷淡,乃至于别人都登门拜访陆氏了,瑞王府的人却只敢送些贺礼。
好在,陆氏对瑞王府的贺礼十分看重,差人下了帖子,邀请瑞王妃和武侧妃过府一叙。
瑞王是云傲和瑶兮同母所出的弟弟,打小身子羸弱,不谙世事,所有的皇权落败者中,他是唯一的幸存者。
云傲登基后,即刻给他指了门好亲事——娶古家的千金古灵雅为正妃。
这是一桩尴尬十足的亲事,论关系,古灵雅是云傲和瑞王的旁系表妹,这可谓亲上加亲了;可论门第么,古家被云傲的父亲整得奄奄一息,颓然退出了十大家族的行列。 一个皇权落败者,一个对云家充满了恨意的没落千金,这桩亲事,可真是别有深意。
而古灵雅这个人,绝对是经过云傲千挑万选的。
冷府有一座避暑凉亭,建在湖中央,四面环山,清风徐徐,凉意阵阵,即便在燥热的盛夏,它亦如暮春般清爽。
桑玥和姚馨予乘坐小船抵达凉亭时,陆氏已然在和古灵雅谈笑风生。
古灵雅年方四十,生得珠圆玉润、体态丰腴。
弯弯的柳叶眉轻轻凌驾于一双描了淡紫色眼妆的凤眸之上,眸光微厉,唇角的笑却恭敬讨好,一看,就知是个有脾气的人。
在她身旁,静坐着年仅二十的侧妃武沁文。武沁文是武国公府的庶长女,生母是国公夫人的陪嫁丫鬟,做了腾妾,她的生母诞下一儿一女,奈何没有后台的庶子想要在深宅大院里平安长大几乎是一件比登天还难的事情,于是武沁文的弟弟不到三岁便夭折了,其生母伤心过度,落下了病根,也在两年前离世。
武沁文自幼养在国公夫人膝下,跟惜华郡主很是亲厚,正是在惜华郡主的册封礼上,她认识了广平侯嫡三子戚寻欢,二人一见钟情,开始秘密来往。
她虽是国公府的女儿,但庶不配嫡,亘古难变的就是这个道理,当戚寻欢对广平侯言明心意后,遭到了广平侯的严厉反对。
惜华郡主疼惜这个庶姐,亲自到广平侯府,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服了广平侯接受这门亲事。凭心而论,武惜文之所以能得云傲的几分赏识被封为惜华郡主,其心胸、胆识和智慧定是高过寻常闺阁女子的。
戚寻欢和武沁文大喜过望,对惜华郡主充满了感激。
只是好景不长,广平侯府都准备三媒六聘了,瑶兮公主棒打鸳鸯,强行纳了戚寻欢为三驸马,紧接着,武沁文就被一道圣旨指成了瑞王的侧妃。
惜华郡主已是美丽大方,武沁文的容貌更在其之上,哪怕眼下她只穿着最素净的藕色对襟上裳和白色碎花襦裙,依旧掩不了那抹可与莲花相媲美的雅韵和清新。
见到武侧妃,桑玥忽然想起了楚纤纤,那个淡漠的女子,那个心装慕容锦却嫁给了慕容笙的女子,听说眼下,已是一名母亲了。
“见过华阳夫人,瑞王妃,武侧妃。”桑玥和姚馨予拾阶而上,对着三人行了一礼。
陆氏眼神儿一辆,喜不自胜地起身将桑玥扶了起来:“一路上的日头毒着呢,瞧你这身汗,快过来,我给你擦擦。”
尔后对着姚馨予,语气暖暖,“姚小姐也来坐吧。”
姚馨予对陆氏突然表现出的十二热情略有些不适应,但还是依礼坐在了石凳上。
陆氏掏出帕子给桑玥擦了汗,又吩咐丫鬟们换了新鲜的糕点,双眸熠熠中,夹杂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紧张:“我不知道你和姚小姐喜欢吃什么,就随便准备了些。”
“多谢华阳夫人。”桑玥礼貌地微笑,拿起一块糕点。
陆氏欲言又止,想要握住她的手,又怕太过亲近惹人议,只能把喉头的哽咽往肚子里压。
古灵雅美眸轻转,紫色眼影如迷雾般给她的神情添了几分柔和,尽管,眼角横流着的精明厉芒有些突兀,她笑道:“华阳夫人貌似跟桑小姐很投缘。”
陆氏毫不掩饰脸上的欣喜:“可不是?我呀,看着凤兰长大的,凤兰就像我的闺女儿一般,她的女儿跟我孙女儿一样,我都喜欢,馨予,我也喜欢。”
姚馨予虽然十分讨厌冷家,可面对和祖母一样慈祥和蔼的华阳夫人,她竟讨厌不起来,于是低头,讪讪地笑道:“多谢华阳夫人抬爱。”
陆氏的眼眯成了一线:“人啦,上了年纪,就爱唠叨,今儿把你们叫过来也没什么特别的事,不过是陪陪我这老婆子,就是不知道你们会不会觉得闷了?”
桑玥剥了一颗荔枝送到陆氏唇边:“怎么会呢?能孝敬华阳夫人是我们的福气。”
陆氏的鼻子一酸,高高兴兴地吃了荔枝。
古灵雅心里冷笑,这两家的关系闹得比冰块儿还僵,华阳夫人此举不过是想给儿子冷华谋点儿关系,好争夺家主之位罢了。可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冷家的兵权都掌控在二房的手里,皇上善待华阳夫人未必是出于真心,大抵是做做样子,博个善良孝顺又深情的美名。
这么一想,古灵雅对桑玥被陆氏高看两眼的情况也就不觉得难以接受了,端起茶杯,轻轻喝着,唇角的弧度斜斜地扬起。
武侧妃较文静,别人说什么,她都只保持着合宜的、端庄的微笑。
桑玥瞧见武侧妃的杯子空了,丫鬟正要满上,她拦住了丫鬟,亲自斟了杯茶,双手呈给她:“武侧妃用的什么香?真好闻。”
武侧妃抬眸,正好撞进一双明若流波、静如沉渊的眸子,那眸光柔和温暖,却又带了一丝与生俱来的威严,不,与其说是威压,不如说是高贵。便是惜华郡主,也没她这分气质。
武侧妃愣了愣,接过桑玥手中的茶杯,轻声细语道:“我闲来无事自己调的,桑小姐要是喜欢,我改日送你一些。”
“那真是太好了,可无功不受禄,武侧妃送我香料,我赠你一个手镯吧。”欢喜地说着,从手上取下一个羊脂美玉镯子,不顾武侧妃的反对,戴到了对方的皓皖上。
阳光下,镯子的质地莹润通透,带有粉粉的雾感,轻轻一晃,便华光四射,在座的都是贵人,只一眼,就辨出它纳绝非凡品。
武侧妃的脸色微微一变:“这个镯子太贵重了……”绕她在国公夫人膝下长大,也从未见过如此上乘的美玉。
古灵雅拉过她戴了镯子的手,笑得灿烂无比,声线绵长,又稍了一分刻薄:“妹妹且收下吧,谁不知道桑小姐是未来的曦王妃?这些身外之物,桑小姐那儿可是大把。”
明明是一句讽刺之词,桑玥却笑了,漫不经心地道:“嗯,北齐每年都会进贡给南越好几对,我那儿是不少。”
贡品?一年才几对?她那儿还不少?
岂不是说明,如此珍贵的东西,南越的皇帝全部赏给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