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2 / 2)

云傲真的没派人寻过冷香凝?她不信,荀义朗不也用了十多年才打探到冷香凝的下落?或许云傲的探子,只是晚了一些而已。毕竟,冷芸久处深宫,时刻盯着云傲的动静,大抵每每就差那么一步却被冷芸给截堵了。好比钟妈妈的女儿,云傲的人已经将她带到了京都,冷芸横插一手,愣是把她推下了护城河。

她也是刚刚才从多福海的口中听到这则消息,震惊了良久,最终决定冰释冷香凝和云傲之间的前嫌。

“可是……”她还是有些怕,有些难以接受。

桑玥语重心长道:“如果我告诉你,云傲成天对你欢笑,转过身就被头风折磨得几欲晕厥,每晚你酣梦好眠,他却痛得浑身冒汗,还不敢动一下、叫一声,唯恐惊扰了你,你仍是觉得他不够在乎你吗?”

冷香凝愣住了,桑玥又道:“他说不定哪天就一病不起了,你到时候会不会伤心?会不会遗憾自己没有好好地陪他?”

慕容拓深深地看了桑玥一眼,多福海大概什么都说了。

冷香凝的心一揪:“他……他病了?”

病得很严重。莫名其妙地,桑玥居然有些心酸,她撇过脸,任眼角的一线水光流逝在眨眼之间,再次看向冷香凝时只剩柔和的笑意:“是啊,你得照顾他,是不是?”

冷香凝吸了吸鼻子:“嗯,我知道了,我不会再跟他发脾气了,但是,我真的不喜欢他跟别的女人抱在一起。”

桑玥和慕容拓互视了一眼,二人都已知晓了云傲逼问荀淑妃的事,心里暗叹这个皇帝果然是老奸巨猾,同时,也确定云傲疑上了荀义朗。

慕容拓唇角微勾:“香凝,你告诉他,他要是再召见别的女人,你就一辈子不理他。”

为了避免云傲故技重施,他们不能再给云傲和荀淑妃独处的机会。

冷府。

下人们正在着手搭建灵堂和灵棚,准备明日发丧。

陆氏安详地躺在床上,尽管身重数剑,伤痕累累,她的唇角依旧依稀可见满足的笑容。下午,她一时感动而说的话“能在有生之年见到娘娘一面,老身死而无憾了”,居然应验成真。这个老人,在思念和懊恼中渡过了整整十八年,好容易才盼回女儿,跟女儿有了半日的亲昵,却就这样撒手人寰了。

云傲面色铁青地坐在一旁,冷秋葵、冷华和冷煜安悲恸地站在对面,在他们下首处是满面痛色的郭氏和冷芷若。

这摆明了是一起谋杀案件,陆氏和冷芷珺离宫后,先是翻车,再是在僻静的巷子里遭遇了黑衣人的劫杀,他们打着谋财的幌子,却招招致命,陆氏的头部破了个大血洞,胸膛中了两剑,双腿被斩。冷芷珺腰腹连中三剑,冷家的六名护卫一个不剩,全部惨死当场。当京兆尹闻讯赶去现场时,陆氏已经与世长辞,冷芷珺还剩一口气。

这简直太人神共愤了!

陆氏的双腿已被缝合,换了干净的衣衫,看上去就如同熟睡了一般。

冷香凝颤颤巍巍地走近房,云傲一惊,众人皆是一惊,正欲给她行礼,却瞥见随其后的桑玥对他们摇了摇头。

云傲的嘴唇张合了数下,似有千言万语,可最终什么话也没说。

他不出声,大家自然都得憋着。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里,冷香凝脱掉鞋子,爬到床的内侧,拉过陆氏的胳膊枕于脑后,自己则窝进了陆氏早已不再温暖的怀抱。

“娘,你说明天会来看我,你骗人!”

“你说我小时候最爱吃糖枣糕,你要亲手做给我吃,你还是骗人!”

“你说给我做冬衣,你又在骗人!”

……

“你的身上怎么这么冷?我给你暖暖……”说着,她开始搓陆氏僵硬的手掌,边搓边哈气,可她发现娘亲的手还是暖不了,她解开衣衫,众人赶紧闭上眼,她把陆氏的手放在肚子上,“玥儿冷了,我就这么给她暖的,你舒不舒服?”

云傲的指甲已经深深地掐入了掌心,额角豆大的汗珠不停滑落,桑玥走到他身边,轻握住他的手。他不可思议地抬眸,桑玥却是没有看他,神色淡漠地仿佛什么也没做。他错开视线,眼底已有了不逊于北极光的幻彩。

“你醒醒,再唯我吃一口饭……”

“是不是我不乖了,你不要我了?”

……

冷香凝边说,泪珠子边滑落双颊,滴入了陆氏的脖颈,像一道优美凄凉的流光,给陆氏孤苦的人生画上了完美的句号。

越说,眼泪越多,最后冷香凝泣不成声,只得抱紧陆氏,脸颊贴着陆氏的,不停地蹭,想用这个方式唤醒她,奈何,她的泪水已把陆氏的脸洗了一遍,也让陆氏鬓角的华发染了颗颗晶莹,陆氏仍是没有丝毫反应。

冷香凝悲恸而又绝望得嚎啕大哭,像个在漆黑的夜、迷了路的孩子,每一声都透着对未来的迷惘和惊恐,每一滴泪都裹着未能尽孝于人前的不甘和悔恨。这无关心智,就是本能。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这种疼痛岂止是揪心?根本是撕裂了冷香凝飘蓬的灵魂。

一国皇后当着君臣的面,为生母哭丧,这太不合礼数了。冷秋葵想要劝阻,云傲的冷芒一扫,冷秋葵的头皮一凉,赶紧把未说的话吞进了肚子。

冷香凝的嚎哭碎了一屋子人的心,男儿有泪不轻弹,冷华和冷煜安却是潸然泪下。

冷秋葵也红了眼眶,那是他的发妻,说不痛心是不可能的。

桑玥犀利的眸光扫过屋子里的一众人等,在无声落泪的郭氏和冷芷若脸上停顿了片刻,尔后悠悠转开。二人哭得很假,只怕心里其实痛快得不行。可即便如此,她暂时不能妄断二人就是凶手。

不知哭了多久,冷香凝昏睡了过去,只是虽然睡了,身子还在一抽一抽的。云傲心疼地抱着她,放到了隔壁房间的床上,褪去她被泪水湿透的短袄,拉过被子给她盖得严严实实,吩咐思焉和怀公公好生守着,醒了就通知他。二人恭敬地应下,他适才步入花厅,开始解决这起命案。

此时,云阳闻讯赶来,从关系上来讲,陆氏是冷芸的嫡母,便也是云阳的外祖母。他走入庄严肃穆的花厅,给座上之人行了一礼:“参见父皇,参见太女殿下!”

在说这话时,他的语气里含了恰到好处的忧伤,多一分做作,少一分凉薄,不偏不倚正好是个有良心的庶外孙应有的表情。

云傲的双指捏了捏眉心,从前每隔几天头痛才发作一次,每次不超过一刻钟,现在却是一天几回,且持续的时间长短不一,譬如今日,从下午到现在,头痛就没停止过,他微抬手:“平身,你去看看你外祖母吧。”

云阳郑重地应下:“是。”

郭氏对云傲的那句“外祖母”十分不喜,她才是云阳血亲上的外祖母,且她已是御赐的平妻身份,现在居然连坐在冷秋葵身旁的资格都没有!像个妾侍站在他身后,看着满满一屋子人,为陆氏的命案讨论得激烈万分,她花白的眉毛一拧,翘出了一个讽刺的弧度。

陆氏的马车先是翻在了巷子里,导致她磕破头颅,尔后在修车的途中遭遇了截杀,一死一重伤。

“启禀皇上,微臣仔细检查了华阳夫人的马车,发现车轮内部有隐裂的痕迹,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可以有三:先受潮,再长期暴晒在日光下,这样能导致内部结构糟损;或者有武功高手将内力打入其中,在内部爆破,外面看起来也能完好无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