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就只剩蓝泽愣在地上坐着,贺姨娘看不像话,赶紧上前扶了他起来,又柔声劝他暂且离开。蓝泽打眼看了看秦氏房中明亮的灯火,又看看房门口持刀而立的女儿,半晌一声苦笑,长长叹了一口气。
“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
一甩袖子,他连声哀叹着迈步朝外头走了。贺姨娘连忙劝慰着跟了上去。
院中这算暂时清净了下来。何刚转头问:“姑娘?”
“你且在此守着,暂不要走。”如瑾吩咐丫鬟端了一把椅子堵在房门口,自己坐了上去,手中尖刀仍是不肯放下,是要一直守着。
碧桃孙妈妈几个急忙围过来,细看了看如瑾脖子上的伤口,赶紧打热水找药膏忙活着给她清理。“姑娘且忍着点,我把血迹给你擦干净了好上药包扎,会有点疼,你要是忍不住就掐我的胳膊。”孙妈妈轻轻拿了蘸热水的湿帕子擦拭如瑾脖颈,又拿酒来擦了一遍。
碰到伤口的时候的确是疼,如瑾却笑了笑:“有什么忍不住的,割都割了,还怕上药?”
孙妈妈心疼不已:“姑娘以后可别这么干了,吓死人了,你看看这伤口多凶险,要是再往里……姑娘你可爱惜着点自己罢!”
“再凶险也险不过母亲。”如瑾叮嘱几人,“一会吩咐下去,方才的事不必让太太知道详细,免得她又担心我。”
几人答应了,碧桃又忍不住道:“姑娘要是不做这些危险事,太太哪用担心。”
“我不做这些,难道任着母亲在那里受苦么。”如瑾看看前头何刚持刀挺立的背影,无声叹了一口气。
她能用的人还是太少了,尤其是外院,否则何至于自己以身犯险。
在青州时,外头就只有小三子和品霞的表哥,暗暗查探事情还可以,大事上全不顶用。此番上京那两人却又未得跟来,要不是路上偶然发现何刚,刚才又让谁来帮她?
“好了,姑娘,包上了可别再乱动,好好的养着。”孙妈妈手脚利落将如瑾脖子缠了几圈白纱,如瑾抬手摸了摸,不免失笑:“真严实,要是冬天正好挡风。”
孙妈妈几个想笑却又是心疼,皆是皱眉。如瑾抬眸看见端水的碧桃,想起方才打发她去做的事还未得结果,便挥手遣散了其他人,独叫她到跟前低声细问:“可曾在凌先生那里打听到什么?”
碧桃看看四周,低语回禀:“先生说,从太太脉象看来,若不是日积月累凝成的病症,就是突然用了与胎有损的东西。”
如瑾握刀的手紧了几分。
日积月累自然不是,母亲一直好好的,至于突然用了与胎有损的东西……如瑾将孙妈妈叫到跟前,“这两日母亲都碰过什么,吃过什么,您仔仔细细回想一遍,一定不要放过每个细微处,都要一一核实了来路。”
孙妈妈郑重点头,叫了飞云过来,两人开始认真回忆。
如瑾坐在椅上,等候着孙妈妈的结果,也等候着屋中的结果。一番闹腾已经过去了许久,凌慎之那里却依然没有动静。院中灯火通明,抬头看去,天上无星亦无月,从下午起就沉着的乌云依然挂在那里,夜风偶尔吹动了灯笼,带着些微的水气。
院子里是平静的,虽然经过那样的闹剧之后,这份平静有着人人心知肚明的虚假,但所有人也都自愿或被迫地努力维持着。侍立的,做事的,下值休息的,丫鬟婆子们俱都安分守己。东院和前院乃至外院,自然也都是没有什么声音。
于是如瑾就听见外面街上更鼓响。一声接一声,远远的传近,又渐渐走远。
“是子时了。”如瑾回头看看母亲房中依然明亮的灯火,担忧渐甚。凌慎之说过约要小半个时辰,可是已经一个时辰过去了,怎地还不曾见人出来。
孙妈妈知道如瑾的担心,她自己也是担心,终于忍不住道:“我去看看。”说罢轻手轻脚开了门,掀帘走了进去。
如瑾不能去,她还得在门口守着。尖刀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她捏在手里,一刻也不曾放下。
京城里的更鼓在每条街上敲着,传进一家家一户户,也传进皇城正中心高高红墙围起来的宫城。宫里自然也有司夜内侍打响的更鼓,比外面的更稳更沉,多了几分皇家雍容睥睨的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