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老太太在看诊时又沉睡过去了,依旧是气息微弱的躺在那里,花白头发蓬乱着散了一枕,枯瘦的脸被亮色的锦被衬得无有生气,其实看起来的样子并不比昨夜好到哪里去。然而有了御医的话在前,如瑾心里总算踏实了一些。
屋外却有些嘈杂起来,机灵的小丫鬟飞步进来禀报,“三姑娘,二老爷他们听说老太太无碍了,要进来侍疾,您看……”
自从昨夜老太太发病家里就没了主心骨,蓝泽总是抱着脑袋万事不理的,秦氏有着身子不管事,底下人遇事都在讨如瑾的主意。未待如瑾说话,碧桃闻言便道:“他们这话说得有意思,听说无碍了要来侍疾?既然无碍还侍什么疾。”
如瑾道:“祖母睡着不经吵,而且并不想见他们,将人轰走罢。”
小丫鬟应声而去,如瑾紧接着叮嘱道:“你们用心办事,不要阳奉阴违的两边讨好。这里应了我,那里却装作拦不住。现下我将话放在这里,若是谁放了他们进来,惹出老太太三长两短的,一律打板子撵出去!”
小丫鬟神色一凛,用力点了几下头,匆匆跑出去了。屋外嘈杂声略微变大了,听声音依旧是在外间门口那边,想是蓝泯父女三人非要进,下人们不敢放行在那里僵持。如瑾转头吩咐碧桃:“去告诉那几个厚颜无耻的东西,老太太没有迁怒她们,还特意叮嘱了要将蓝如璇嫁过去,让她们安心走吧。”
碧桃微有疑惑,但仍是出去转达了言语,过了一会,果然外头不在吵闹,碧桃回来说蓝泯几个已经走了。如瑾冷笑:“真是孝子贤孙,昨夜老太太病危他们想的是什么,今日好转了他们又想的是什么,竟无一刻为老人家担心的。”
秦氏扶着腰从屏风后慢慢走出来,连为之冷笑都觉得浪费力气了,只道:“她们向来如此,这么些回了,谁不晓得她们的底。”转头看了看昏睡婆婆,低声叹道,“听说老太太醒来只说了一句话,就是要大丫头嫁过去,呵。”
孙妈妈和碧桃的眼睛都看向如瑾,显然是在询问她的意思。顾忌着屋中有老太太的丫鬟在,如瑾只微微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
因了上次池水胡同蓝家宅院进了刺客之事,皇帝当时特意吩咐了人去帮着蓝家收拾晋王旧宅,并且让钦天监帮着挑选乔迁吉日,显是不满蓝泽因病拖延着不搬进去,变着法的催他快快搬家。
钦天监挑选的日子是九月二十九,眼看着就快要到了,蓝老太太却突然病重,缠绵床榻不能起身。自从那夜凶险之后,连续好几日都是一直昏睡很少清醒,食水汤药都是在梦里被人灌进嘴里的。
“侯爷,吕管事派人来传话,说方才宫里来了一位公公,告诉说新宅子那边早就收拾好了,只等咱们搬过去。后日便是钦天监选定的黄道吉日,宫里提醒咱们别误了时辰。那位公公还说了,若是咱们家里搬家的人手不够,他们可以帮咱分派些人来。”
伺候蓝泽养病的丫鬟低眉顺眼回禀着事情,话未说完蓝泽便从床上直接坐了起来,“怎地不早告诉我!快,快给我更衣!”
丫鬟忙道:“吕管事说不用侯爷过去了,传话的公公说完话已经走了。”
“放肆!宫里来了人竟然不通报于我,他倒是替我接了话了!”蓝泽立刻大骂吕管事,自从阻挠搬家一事之后,蓝泽对这老管事是越发看不顺眼。
丫鬟退开几步以防蓝泽发怒伤人,小心翼翼地将吕管事传进来的话说出来,“侯爷息怒……吕管事说,来传话的公公只是普通小内侍,看样子是没什么品级的,来去也是匆匆,劝侯爷不必特意出去见……”
“他懂什么!”蓝泽气得扔了手中没喝完的半盏汤药,“再没品级也是宫里人,都得好好伺候着,他竟敢……”
“侯爷,吕管事说那公公来去匆匆只是传话,没有要见侯爷的意思,即便您赶去也是赶不及的。”
“滚!吕管事说吕管事说的,这侯府是他的还是本侯的?你们都听他的吗?”
丫鬟吓得赶紧退下了,蓝泽又打发人去外院问了一次,听说传话的内室果然早已走了,这才气呼呼的将穿了一半的外袍脱掉,坐在床上直喘气,对吕管事愤愤不已。
如瑾和秦氏几人都陪在东间老太太跟前,听得西间蓝泽的叫嚷,打发丫鬟问清原委后秦氏就是不屑,“多大点事值得他这么生气,连吵着老太太都不顾了。”
如瑾知道宫里的事情,外头跑腿传话的一般都是低等内侍,遂轻声道:“看样子不过是来个最低等的小内侍,吕管事都能看出人家身份不高,被人尊称一声公公是千万分的抬举他了,父亲又不是不知道这个,竟还要上心伺候人家,真不怕丢了自己的脸。”
“他的脸有时候舍得奇怪,有时候又要的奇怪。”秦氏如今对蓝泽一点没有顾忌,直接讽刺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