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蕊随着她走进来,手上捧着一匹如意纹玫瑰云缎,蓝如琳径自在如瑾对面坐了,笑指着那缎子说:“不是什么好东西,给丫头随便做点鞋面荷包,看颜色也适合姐姐身边的碧桃,不如我匀给你们半匹,拿去裁剪东西。”
那匹料子色泽鲜亮纯正,纹路细腻,一看便是云缎里的上品,这么一整匹价值想来不菲,若是出自名坊名家,那价钱更要翻倍,蓝如琳却口口声声说要给丫鬟做鞋面,还要大方匀给碧桃半匹,炫耀的态度太过嚣张了。
“五妹日子似乎过得不错,这样的衣料祖母都不常穿,香蕊跟着你实在有福。”她要显摆,如瑾便任由她显摆,也坦诚蓝家支撑不起这样的花费,继而道,“东西都挑好了么,与我同去茶楼坐坐?”
蓝如琳涂了鲜艳胭脂的红唇勾出灿烂弧度,“哎呀,却是不巧,现今时辰不早,今日不能陪姐姐说话了。不如约个时候,改日再叙?”
“五姑娘!”碧桃皱眉压着火气,“我们姑娘等你这许久,你怎能这样。”
蓝如琳只是摊手:“我方才也说了,买完东西若是我有空才会陪姐姐说话,现下却是正好没空。姐姐若嫌等得时候太长,方才大可不等,我又没有留姐姐在此。”
如瑾微微抬手阻止碧桃再说,见蓝如琳这般,一直蹙着的秀眉反而舒展了,凝视对方片刻,微笑道:“我不知五妹身后是何倚仗,只是,刘姨娘若没和你同来京城,该是还在府中后园小屋中独居?知道五妹可在京中名店一掷千金,过得这般顺心随意,想来姨娘也能安心了。可惜姨娘是蓝府家生,无法擅自离府,不然远来京城跟着妹妹享福该是更好。”
蓝如琳笑盈盈的脸色便是一凝,眼里闪过羞恼,精心描绘的柳眉扭曲拧动。如瑾见她如此,便知刘姨娘还在青州蓝府之中,不然蓝如琳早就出言反驳了。
且不说刘姨娘还在青州,她就没有张狂的根基,除非她不想认那生母。即便是刘姨娘真在她身边同享富贵,作为家生奴婢,卖身契也攥在蓝府主子手里,刘姨娘无论人走到哪里都脱不了奴籍,脱不掉蓝家的掌控。
蓝如琳涂了丹蔻的手指紧紧捏着茶杯,修剪尖尖的指甲似可将瓷盏抠破,沉默一会咬牙说道:“我事忙,只能与姐姐叙话一会。”
如瑾颔首而笑,起身抬手:“妹妹请。”
蓝如琳站起时撞翻了锦凳,因生气而挥动的袖子拂落了茶盏,发出连番声响,惊动了外头伺候的店铺丫鬟。
“贵客可要服侍?”
“将那些料子好好收起来,本夫人一会来取!香蕊,结账!”
蓝如琳冷着脸高声吩咐,指尖所指的桌案上,整整齐齐叠放着半人高的绫罗绸缎,都是光鲜上等的料子。香蕊从荷包里掏出三张银票,如瑾抬眼看去,讶然看到其中一张足额千两,另外两张似是百十两的数额,递将过去店铺伙计也没找补,原来那堆衣料真足千两之数,方才说她“一掷千金”也不为过了。
如瑾只看了一眼便淡然垂眸,对蓝如琳现今的生活又有了些许了解。
“去哪里?”蓝如琳吩咐完伙计,转头盯住如瑾。
如瑾含笑朝街对面的方向指了指,然后戴好帷帽提裙下楼,带着她一路出了店门。几个婆子并崔吉等人围上来,也有另外几个婆子小厮凑近,是蓝如琳的仆役。蓝家的婆子们很是盯了蓝如琳几眼,脸上都是惊讶,实因蓝如琳的帷帽纱巾太过薄透,一下就能将她面容看个十之八九。
“三姑娘这……这是……”婆子们惊愕发问。
如瑾摆手吩咐道:“其余事回家再说,你们先去对面茶楼里寻个雅间,我与妹妹叙话片刻。”
婆子们狐疑万分却不敢怠慢,忙忙朝街对面去了,须臾回来说雅间已经找到,如瑾便扶了碧桃的手带着蓝如琳款步穿街过去。崔吉等男仆护院们前头开路,左右护送,拥着如瑾步上茶楼。
因为楼中男客甚多,客人比绸缎铺杂乱一些,如瑾留了崔吉在侧,令他同婆子们候在雅间门外,带了碧桃与蓝如琳主仆进内相对。雅间在茶楼第三层,比较清静,阁中墙上挂着字画,临窗一张长桌陈设瑶琴,并有铜炉焚香,似是文人雅士常来之所。
隐隐有叮咚乐声传来,该是别间客人在品茗听琴,很是一个清雅所在。一路行来蓝如琳脸上怒色已经消失,重新换了初见时满是得意的笑容,缓缓坐在榻上,持着茶具亲自动手烹茶。
“多日不见,五妹的性子变了许多,不似以前那样执拗冲动了。一身稚气也脱了干净,若不是面容实在年轻,通身气派也像是京中贵妇。”如瑾与她对坐,静静看她熟稔动作,缓缓开口,“只不知你自称夫人,家中老爷又是哪个,可否告知一二?想必不是父亲给你定的那家县令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