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竹春带了佟秋水走向如瑾楼下的雅间,进了门,朝如瑾轻轻摇了摇头。如瑾便知道,这是相看不妥当了,为怕佟秋水尴尬,遂将丫鬟和关亥几个内侍都遣去了门外伺候。
屋里没了旁人,这才低声问:“如何?”
佟秋水脸上红潮未褪,将头转去一边,耳旁翠玉坠子青绿欲滴,越发显得她脸庞如娇艳的花,将案上清供的几朵木芙蓉全都比下去了。如瑾不由暗暗叹息,这样好的颜色,也难怪,方才那男子的确寻常了些。
佟秋水半日不言声,如瑾只好不追问她详细感受,只道:“终身之事,原本就不能一蹴而就,你这初初开始,且有的挑呢,这个不好再找别的人家就是,倒是犯不着窝心。我认识的秋水姐,可不是这么小家子气的人。”
佟秋水听出如瑾言语里的关切,长长的睫毛颤了两颤,欲言又止。
“怎么?和我有什么不可说的?”如瑾笑问。
佟秋水又低头半晌,踌躇犹疑,一点也不像她的性子,过了一会,才隐隐露了决绝之色,抬头道:“瑾妹妹,一会你回府,带上我吧。”
如瑾诧异。
佟秋水有些着急的解释:“我家母亲对这郎姓人家很看得上,原本就打了主意,今天相看后只要不是太坏,就尽可接受,早早将我嫁出去。可我一点都不想嫁这样的人,我不想回去听母亲唠叨劝告,让我安分守己。妹妹,你帮我躲一躲。”
大概是因为母亲和姐姐的告诫,佟秋水已经多日不叫如瑾“妹妹”了,此时这么叫出口,又直直望着如瑾,让如瑾一时很是感慨。
“秋水姐,你母亲为何非要你尽早嫁人,婚姻大事,不应该仔细考量么?”
“大概……是被我表姨母劝说的,嫌我年纪大了,更想趁着父亲在京城的时节,将我安顿在京里,好与姐姐照应。”佟秋水语气并不是很肯定。
如瑾觉得这些理由都说不通,难道是佟太守那边有了什么打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嫁事原本女儿家自己就做不得主,佟秋水以往的性子兴许还能抗婚,如今……似乎颓丧了许多,如瑾不肯定她能否为自己争取了。
可……为了这个带她回王府?
莫说这不是良好的解决之道,而且另一则,佟秋雁是怎么进王府的,佟秋水怎么不知避讳呢……
如瑾没有立时答言。不是不想帮朋友,而是觉得,这事不该如此草率处理。
佟秋水道:“妹妹,你留我两三天,就两天便好,让我躲过去。”
“秋水姐,不是我不答应,只是,你母亲要真想让你嫁人,你无论躲到哪里,她都是可以给你定亲的呀。你若看不上这位郎助教,好好与你母亲说一说,我也帮着你劝她,你看可好?”
“妹妹……”佟秋水咬着嘴唇,欲言又止好一会,才喃喃说道,“我……其实并非为了躲婚事,是……是为了躲表姨母家的亲戚。姨父有个外甥近日来拜访,住在那里,他……总之,颇为不便。”
“怎么,这人打你的主意?”
佟秋水没说话,脸色却是承认了。如瑾皱眉。若真是如此,佟秋水作为客居表亲,自然很是困扰。“放心,我带你回娘家住几天,让你躲过这阵子就是。王府里要进新人,这时节你去了颇为不便。”她当下决定。
可佟秋水却说:“还是去王府吧,我想和姐姐聚两日,过了今年,若父亲回乡或调任别处,我还不知道能和她见面多久了……你放心,我只和姐姐闭门不出,不给你们添麻烦。”
如瑾被挚友殷切地望着,心里却莫名起了一阵寒意。
她说不上来那寒意源自哪里,可,就是觉得不对劲。今日的佟秋水与以往不同,说话,举止,都隔了一层似的,如果不是因为要相看人家的忸怩害羞,那会是因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