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瑾真不知道怎么说他才好。推开他,转身走开。长平王就在后头欣喜地吩咐丫鬟,“备热水,换新被褥!”又叫远远侍立在廊下的至明,“把东西拿来。”
如瑾迈上台阶时差点摔着,幸好被丫鬟手疾眼快的扶了。回头去看,只看到灯光里长平王满是笑意的脸,以及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如瑾真想拿棍子把他打出去。他是恐怕别人不知道吗,满院子嚷嚷什么换被褥,故意还是怎地?
又不能与之理论,只好忍了,匆匆踏进屋子去。
四个丫鬟在里外屋来回穿梭,忙忙碌碌地按吩咐做事。吉祥特意拿出一套杭绸面绣鸳鸯戏水的大被,红艳艳的颜色,灯下一铺,将整个拔步床都映红了。冬雪将灯罩也都换成了一水的暖绯色,照得屋子一片橘粉。荷露和菱脂在浴室里头试水,准备香料。
水仙花在天然树根长桌上芬芳吐蕊,淡淡的甜香漫在室内,隐约有白色的水汽从床后的洗浴隔间透出来。如瑾一踏进寝房,便被眼前的场景弄得脸色微红,欲待离开,转身便对上了长平王笑眯眯的脸。
“怎么不进房?”他明知故问。
“……起居应有时,这时候安寝实在有些早吧。”她强自镇定。
长平王就张眼去看藤面方几上摆放的铜漏,“哦,的确是有些早。”
刚过戌正。
不知怎地如瑾就想起了去年腊月他潜入她闺房下棋的事来,鬼使神差的脱口:“王爷,要么下盘棋?”
“好。”他竟欣然应允。
如瑾如释重负,忙叫丫鬟去拿棋盘,拿出来,依旧是当时那副竹制的。长平王见了就问:“这个也带过来了?是否因为我用过,所以舍不得丢掉?”
端棋盘过来的吉祥没听懂,陪嫁东西都是她管着,这套棋盘从来没拿出来过,王爷说什么他用过?
如瑾忙遣她退下做事去,自己动手摆好了棋盘棋子,挑眉问:“王爷还要让九子么?”
长平王笑:“这次让你十八子。”
“怎地,王爷棋力大涨了,还是觉得我不过尔尔?”
“都不是,是你现在心乱,胜之不武。”
如瑾语塞。
长平王捏着黑子气定神闲坐在对面,玉白色的家常直缀,衬得他更加俊朗。水仙盆里翠色的叶与洁白的花,给他染了一层氤氲的浪漫气息。他又成了那个曾将她满盘兵将绞杀殆尽的人了。
如瑾不忿地想起方才在院子里,他略急、略失望,却又强作镇定从容的样子。
大抵男女之间的相处,就是这样你占一会上风,便换了我占上风,轮流往返,没个定数?
如瑾倒不在意是不是自己占先,只是,此时此刻面对着泰然自若的他,觉得自己心里的紧张发虚实在是狼狈得很。偏还被他看破,说了一句“心乱”。
遂一咬牙,“不用王爷让子,就这么下。”说着,持白开始座子。
长平王笑着看了看她,什么也没说,跟着落了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