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桃就接着等。
冬天午后的阳光温煦,照在她的绸袄绫裙之上,光滑的衣料泛着光华,原本在侯府里一身寻常的婢女衣衫,到了这里,在土房木门石头墙的映衬下,却成了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华服。
她看着自己的影子落在地上,短短的,轻声叹了一口气。
屋里的病人终于出来了,千恩万谢的,听起来,是只交了几文钱的诊费。碧桃又被这几个身穿粗布衣的平民诧异盯了几眼。及至这拨人走了,屋里再没人说话,狭窄的小院才恢复宁静。巷子里孩童的笑闹声传来,远得像天边飞鸟。
碧桃听见屋里倒水和椅子挪动的声音,缓慢的,不疾不徐。青灰色的棉帘阻碍视线,她什么都看不到,但却可以想象出凌慎之一身青衫,眉目恬淡做事的样子。
她盯着门帘子看了一会,才低头理了理衣裙,准备进去。
屋里却率先传出询问:“是哪位?来了许久,为什么不进屋。”
碧桃一愣。一直悄无声息的,他在屋内,是怎么知道她来了许久。
忙举步站在了帘外,守礼相问:“先生,是我,碧桃。现在可以进去吗?”
屋里静了一瞬,继而脚步声响,凌慎之挑帘露面,神色意外而惊疑,“碧姑娘,你怎么会到这里来,是……”声音微顿,担忧溢于言表,“你家姑娘有事?”
依然是一身青色布衣,布巾束发,五官俊朗,明明是寒冬,却似能让人看见春日里窗外远山的青翠。只是他的神情较于往日急切,似乎,不是他了。
碧桃站在门口咫尺,冷不防他掀帘而出,忙退后两步才避免两人靠得太近。她一退后,凌慎之也惊觉了自己不妥当处,歉然躬身:“抱歉。”继而往院子外瞅。
碧桃福身一礼:“打扰先生。”又道,“没有旁人了,只我自己。”
凌慎之侧身闪开门口请她进去,亲手挑着帘子。碧桃低声道“多谢”。
“请坐。”凌慎之拿了干净茶碗,当面用火炉上架着的滚水烫了,这才用碗盛茶,摆在碧桃跟前的桌上,“粗茶,比不得侯府,怠慢了。”
碧桃慢慢在竹椅上落座,抬眼打量屋内陈设。
低矮的屋顶,上面没有吊顶,也无承尘,直接便能看见上头的房梁,日久,被烟火熏成灰黑色。脚下是土地,没有漫砖,高高低低起伏不平,人走在上面久了,有的地方磨得发亮。桌椅箱柜俱是竹制或者木质,那木料,打眼一看就是劣等的。
总之,一切都是简陋到寒酸。
这屋里除了还算整洁,再无别的可称道之处。木板桌上摆着笔墨书籍,该是平日写方看书的地方吧?
“先生,怎么住在这样的地方。”碧桃不由相问。
凌慎之在桌后落座,乍见时的惶急消散了,显是控制了情绪,见问,就道:“这里还不错,左右邻里都好相处。碧姑娘来这里是为何事,你家姑娘遣你来的吗?”
碧桃注意到他的称呼,你家姑娘,而不是“蓝妃”。
“不是,顺路,便来看看先生好不好。我家姑娘不知情。”她答。
“多谢。蓝夫人最近身体可好?家里老太太呢,还是糊涂么?你家姑娘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