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一凛,不敢对视,借着俯首埋下了脸。
“我身边是需要心思通透的人,但通透也要通透对地方,胡思乱想太多的我万万不需要。去吧,主仆一场,好聚好散,我给你留个体面,只说是你回去帮我在太太跟前尽孝。你年纪也不算小,待过了年,让孙妈妈好好寻个人将你嫁了,这是我能给你的结果。”
“主子!主子?”
冬雪身子抖得厉害,死死攥住了拳头按住床沿。话说到这个地步,是无可转圜了么?
如瑾不理她的反应,接着说,“你家生在蓝府,自小认识的人多,若是有中意的人家也可主动说出来,我自会给你做主。只不过,像彭掌柜那样的得意人你就别想了,忖度着自己分量挑个门当户对的就是。”
“……主子。”冬雪听见自己声音在发抖,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掉。
吉祥上前拉她起来,“跟我下去吧。我那里还有过年新作的两身衣服,你一并带了回去传吧。”
冬雪愣愣怔怔被拽起来,随着吉祥的拉扯往后退了两步,眼看着一身细绒锦袄裙的如瑾离自己越来越远,还有她手里头捧着的小巧金丝马蹄杯,上等花梨的床榻桌几,俱都在视线中后退,猛然打了一个激灵。
“主子!”她一把推开吉祥,再次扑到罗汉床前,泪水横流地央告,“主子饶过奴婢这次吧!您不看奴婢,看在奴婢母亲勤谨伺候了老太太这么多年的份上,给奴婢家里留个脸面行吗?奴婢一定痛改前非,再不敢逾矩了!”
如瑾就说,“若不是看在郑妈妈面上,这点脸面我也不会给你。你也知道自己逾矩了,但在我看来,还不只逾矩这样简单。我很讨厌有异心的人跟在身边,你需知道,有些事不能做,有些念头不能起,有些错不能犯。”
说完,目视吉祥。已经这样明晰地点出来,实在没什么好多说的了。
吉祥点头,再次上前拽了冬雪往外走。
“主子……主子……”冬雪大哭。
吉祥道:“主子给你留体面不声张,你若非要自己喊出来,也怪不得别人了。你不顾自己丢脸,我却得顾忌主子名声,少不得只能堵了嘴一辆小车将你送走。是体体面面齐齐整整的回蓝府,还是被押回去,你自己忖量。”
冬雪打了一个寒战。
以前只闻南山居大丫鬟吉祥的名头,到底没认真在其手下做过事,更没机会被其拿捏斥责,此时,听了这话,她才知道吉祥若是狠心起来果然比最刻薄的管家娘子还要厉害。
“姐姐,好歹相处一场,你替我在主子跟前说说话啊!下辈子我做牛做马报答你!”
吉祥不吭声,只管拖着她往外走,一路拖到了门口。
然后,冬雪双手死死扒住隔扇,不肯离开。
“你真让人意外!”吉祥皱眉,“郑妈妈也是府里积年的老人,怎么你却不知进退。”一面跟如瑾说,“奴婢弄不动她,这就去找竹春进来。”
吴竹春手上有几分力气,拖走冬雪肯定绰绰有余。
如瑾放了茶盏,吐口气,伸手指了冬雪,“你为何不走,如此,有意思么?”
冬雪就要往前跪爬,无奈被吉祥死死拽住,领口都扯开了半幅。“主子……您饶了奴婢吧,襄国侯府向来宽厚待下,奴婢失手碰翻了碗而已,您若将奴婢撵了……恐怕太太知道会伤心。”
如瑾不由动了动眉,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我到底有多笨,或者你到底以为我有多笨,事到如今还要这样狡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