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的闷响之后,鲜血飞溅,举子的头以诡异的方式软软垂了下去。
连贝成泰都愣了。
喧嚣的圈子出现短暂的宁静,前排所有人张大嘴巴,呆呆看向用头撞宫门的牺牲者。
“哥!哥啊——”凄厉的惨嚎在宁静之中响起。
一个人风也似的扑向白衣举子的尸体,仰天干嚎,“哥哥,你先我而去!让家中父母白发送黑发啊!”狠狠一抹眼睛,此人大叫,“哥!你死得不冤!兄弟这就进宫灭了反贼,为你报仇!血溅宫门,你是名垂青史的大英雄!”
一石激起千层浪,人群开始骚动,激情陡增。
无数人开始冲向宫门。
高高宫墙之上,原本处于观望状态的兵将们齐齐发一声喊,“出人命了!”然后丢盔弃甲跑下了墙头。众人一见,越发卖力往前冲,没有敢重蹈覆辙用脑袋撞门的,但身子的冲击也十分大力。可怜那冲在最前头的人被后头的狠命挤压,整个人紧紧贴在宫门上,几乎被挤背过气去。
贝成泰好不容易才在仆从的护卫之下躲开人群冲击,狼狈闪到一旁喘气。自从走入官途以来,他还从来没有这么衣冠不整仪态尽失的时候,堂堂首辅领着文人冲击宫廷,说出去成何体统?整个朝廷的脸都被丢尽了。
然而,贝成泰此刻内心非常充实,没有任何羞耻感。脸面值多少钱一斤?最后谁站在最高处,谁才是最有脸的。望着群情激动的人潮,他昏聩的老眼中闪过一道又一道精光。
宫门突然无声洞开。
站在最前头的举子猝不及防,一下子就被后面的推翻在地,人挤人往前冲,却是再也站不起来了。
开宫门的原来是几个兵卒,他们一边往里跑一边喊“我们不是叛军”“不要误会”之类的,貌似在求饶示好。文人们激动起来什么都不顾了,喊打着追在他们屁股后头,一鼓作气冲进宫廷。
贝成泰有些愣。
他在宫里的内应还没递消息来,怎么宫门就开了呢?
然而拥挤的人潮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时间,巨浪似的,将他和仆从们一股脑卷进了宫门。
外廷里三五成群聚集着右骁营官兵,正与身穿前卫营盔甲的禁卫们对峙,一见外头冲进了人,右骁营的几乎都没做抵抗,回身就往内宫方向跑。
贝成泰疑惑不已。前卫营不是襄助右骁营的么?怎么两边打起来了。难道是前卫营又随风倒靠向了这边?
勤政殿里相继走出大小朝臣,与贝成泰带领的举子们汇聚在一起。
许多举子追人追红了眼,竟然要跑过去追打朝臣,贝成泰带人挡在前头,好不容易要吆喝住激动的众人,自己身上却冷不防挨了许多老拳。
“皇上此刻在何处?太子殿下呢?难道都遭了长平逆贼的毒手?”贝成泰忍着疼主持大局。
礼部站出来一个主事,在这种本不该他说话的场合高呼:“皇上和太子下落不明,长平王的人都退守内廷去了,想必他在内宫里潜藏,时间已经很久,恐怕皇上凶多吉少啊!”
模棱两可的回答,却让文人们群情激奋。
“冲啊!捉拿逆贼,解救皇上!”贝成泰还没说话,不知谁在人群里高喊了一嗓子,两千多人齐齐骚动,直往后宫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