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收了捷报,当即奉长平王战中旨意,将袁治连升三级,提到当地副总兵的职位。
长平王现在虽然没有正是登基,但也算是御驾亲征,与他身为皇子时境况又是不同,在军中杀伐决断受到的阻力越来越小,最初最不听话的几路军队也收敛锋芒,不敢明里与之做对,有两路还反过来投诚示好了。
权力角逐有时很复杂,但有时候又非常简单。
局面是一池浑水的时候,大家都想在里头趁势摸鱼捞好处,一旦稳定下来,水面澄清,许多小动作就不能明目张胆地做了。
天下还是商家的,这个是底线。在力量没有强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谁也不敢公然挑战底线。长平王的血统姓氏决定了他独一无二的统治权,何况他又不是无能之辈,会白白将这优势浪费。
合纵连横,借力打力,驭下的手段和打仗相似,他游刃有余,只要肯发力,就能在极短时间内控制住局面。
现在朝廷派去辽镇的平叛军就是他手中的剑,指在哪里,哪里就有血光。
曾经号称天下兵力最强的何氏军镇,不知为何突然成了软豆腐,一碰就碎,一推就倒,从长平王回归辽镇到现在,他们已经失去大半领土了,连原本总兵府所在的城池都被攻下,何氏全族领着剩余兵力缩到北地,妄图步步为营扳回局面,却是节节败退,丢盔弃甲。
长平王写家信回来,说他打算回京过年。
还有一个多月。
如瑾捧着字里行间都透着强大自信的信笺,唇边不知不觉有了弧度。
她已经怀孕七个月左右了,如果长平王真能在过年的时候回来,是不是说,孩子降生的时候他能在跟前?
她不是不能独自面对生产,总之女人产子男人又不能守在床边,即便在家也是到别的房间等待,但是,他在,就能于第一时间和她分享迎接小生命降生的喜悦。
她两世为人也没做过母亲,他同样不曾做过父亲。他们共同的孩子,在睁开眼睛的时候能同时看到父母,该多好。
不过,虽是这样期盼着,如瑾还是回信,认真叮嘱长平王不要心急,行军打仗不是儿戏,一切以安全为要。她宁愿他晚回来一点,也不要为了速战速决而铤而走险。
将家信放在枕边,她安安稳稳睡了一夜,第二天早晨起来精神极好,就让人吩咐下去,准备到城外上香祈福。
地点定在佛光寺。
是哪家寺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放出消息去,以新帝潜邸侧妃的身份为西北阵亡将士和遇难边民祝祷,这是在乱局之中安稳人心的好事。
去佛光寺还有一条小私心。
那边寺庙外头有她一部分私产铺子,去给佛光寺帮衬名声,日后那里香客更多了,只会让生意更好。
祝氏闻讯而来,极力苦劝:“主子月份重了本来就不宜劳顿,何况您身上的余毒尚未清理干净,凌先生前日还在琢磨新药方子,可见不能掉以轻心。您怎么能去城外呢?要是祈福,到宫里的几处佛堂就是了,慧一和妙恒法师都是修行多年的高人,岂不比佛光寺更好,您又何必车马劳顿出城?”
跟来的木云娘也劝:“蓝主子您知道,现在王爷还在辽镇,一日不回来登基,一日就有人怀着痴心妄想,虽然城里城外都有陈将军仔细守着盯着,但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您这样大张旗鼓地出城上香,容妾身说句斗胆的话——您这是在给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当活靶子。主子,安全为要啊!您不只是一个人,还有王爷的骨肉!”
这一日天气不是很晴朗,从早起就有薄云遮着天空,冬日里早晨寒凉,不能开窗透气,屋里的光线就有些暗。
如瑾坐在拔步床里的梳妆台边,由青苹服侍着梳头。床罩帘子没有挂起,台案上点了一盏蒙着纱罩的小灯,朦朦胧胧的光线,站在外头的祝氏和木云娘只能看见如瑾一个侧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