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雪玢态度极其坚定,“反正我的意思搁这儿了,这结婚自由,离婚也自由,你们的意见对我来说只是参考,并不起决定作用,”说完卫雪玢也不等卫广杉表态,“一会儿老二跟二嫂也该回来了,我包饺子去。”
卫广杉简直不认识自己这个妹妹了,她还能这么条理清楚的说上一大通话?以前卫雪玢只要脾气上来了,就是个吵,没想到这一回,倒能说出个一二三来,这下卫广杉不得不正视妹妹的决心了,“妈,你觉得那个相庆到底人咋样?”
李兰竹叹了口气,大女儿嫁了那么个男人,到现在还时不时的被打的鼻青脸肿,虽然她不告诉自己,当妈的哪儿会不知道呢?好不容易二女儿嫁了,原以为这回看好了,谁想到又遇到这么个男人,还不如王书仁呢,“不管咋样,嫁都嫁了,还能怎么办?真叫他们离婚?”
“可不能离啊,先不说离了雪玢想再找就难了,就是为了你们几兄弟,她也不能离啊,你从上大学就开始写入d申请书了,可一直都通不过,这要是再叫人知道你妹子闹离婚,你不是更入不了d了?还有你二哥,你大哥,当年你大哥就是因为一句话,叫人给告了,好好的技术员被关了几年牛棚,这才好些,要虽咱家再出事儿,你们可怎么办啊!?”
李兰竹最先想的,就是她的几个儿子了,“还有广世,没有招工呢,要是有个离婚的姐,将来政/审不知道能不能过关呢?”
“可雪玢那儿,”卫广杉有些不摸妹妹的脾气了,“我看今天相庆那样子,只怕真的是有毛病的,他还不肯看,总不能叫雪玢真的委屈一辈子,”想到朱相庆当初受伤,还是自己写信回来,叫妹妹不能因为人家在危难中就弃人于不顾,要好好照顾朱相庆,这样才能结下深厚的革命友谊,卫广杉就觉得臊得慌,没想到他所谓的高风亮节,居然将妹子推进了火坑。
“要不我再找相庆谈谈,他的思想我也能明白一点,就是不愿意叫人知道,其实这事儿只要咱家人不说,外头人也不会知道的,等找个机会我带他去郑原一趟,好好看看,既然是外伤引起的,就有得治,”自己想办法把朱相庆治好了,他还能不念着卫家的恩?还能对妹子不好?
“至于他亲爹娘的事,雪玢不是都说清楚了,他也答应每月寄钱了,他们两口子一个月加起来也五十多块类,寄五块钱也不算多,”他跟郁静两个一月有七十块,每月卫广杉是必要给李兰竹拿回来二十块的,不然靠着李兰竹的工资,哪里能养得起这么一大家子?
李兰竹见最器重的儿子也赞同她的想法,心里安定了许多,“那中,我一会儿再跟雪玢说说,你也知道她那个脾气,心里藏不住个事儿,这事儿吧,又叫她受了委屈,还得好好哄哄呢!”
卫广杉点点头,“还有大哥跟二哥,尤其是二哥也是个急脾气,别叫他知道了,”家里这俩老二都是爱咋呼的脾气,万一叫卫广良知道了,绝对吵出去,到时候真跟朱相庆翻脸成仇了。
“还有老四,刚才屋里头乱,他说不定也听见了,我过去跟他说说,叫他别吭声,”卫广杉心里盘算着站起身,“妈你先歇一会儿,饭成了我叫你。”
卫雪玲跟郁静闷声在厨房里下饺子,谁也没有说话,刚才屋里的话她们都听见了,可谁也不知道该说点啥。
卫雪玢一探头儿就发现了厨房里尴尬的气氛,笑道,“这下饺子还得俩人?出来一个咱们继续包,不然几个小的回来,谁吃不到嘴里,都得闹!”
“静你看着锅,再滚一滚儿就中了,我出去,”卫雪玲把勺子往郁静手里一递,回头拿围裙沾了沾眼角的泪,“我看你买回来的肉怪好类,刚才我拉了一块儿剁了剁添馅里了,你尝尝还用再调味儿不?”
卫雪玢挟了一点儿馅入嘴里尝了尝,“嗯,还是俺姐会盘馅,”她冲卫雪玲挤挤眼,悄声道,“比咱妈盘类好,你又添香油了吧?我一闻就知道!”
“好就中,一会儿你多吃点儿,” 卫雪玲笑笑,“我也是看咱妈弄类馅太肥,想着你爱吃瘦类,专门拉了点瘦类添里头了。”
别看卫雪玲跟没事人儿一样,但卫雪玢打眼一扫,就知道她又哭过了,为什么哭,卫雪玢都不用问,“姐你别担心我,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就中啦,叫我说,你就是太软了,才会被王家人欺负,你又不是不挣工资,凭啥伺候姓王的全家?”
卫雪玲点点头,“我知道,我再不强也还有小英跟小燕类,只要守着她们,再苦的日子我都能熬,可你,你可咋办啊?!”
卫雪玲结婚十年了,日子虽然度日如年,但有两个孩子,她觉得生活还有个奔头儿,可是妹妹呢?难道年纪轻轻一辈子就这样了?
“好啦,我面都揉好了你还在掉金豆儿,我啥脾气你还不知道?放心,他不中最好,省类将来拖着个孩子,给他们姓宋类当牛做马!”卫雪玢从口袋里掏出手绢,“快擦擦,你真是越来越不讲究了,小心把鼻子给流到面里头!”
“我哪有恁不讲究?”卫雪玲被卫雪玢给逗笑了,她接过手绢擦干眼泪,“你刚才咋说姓宋类?跟姓宋类有啥关系?”
卫雪玢当然不会替朱相庆隐瞒他的真实身份,三两句把朱宋两家的事儿解释了,“你说吧,这种人品,我还指望他啥?”
卫雪玲已经惊的合不住嘴了,自己妹子咋镇命苦,找了这么个东西,她刚要说话,就见卫广杉从屋里出来,等他出了屋,卫雪玲才小声道,“我觉得你想离婚的事只怕咱妈跟广杉都不会答应。”
“没事儿,你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我跟你说,他要是再打你,你就只管抄家伙打回去,带着孩子来找我,到时候咱们俩过,照样供小英小燕上大学!”卫雪玢真恨自己不是个男儿身,不然的话,她早就跑到宁县去收拾王书仁了。
“也是我没本事,没给老王家生个儿子,”想到刚才因为这个,张彩环还骂她是绝户头,卫雪玲就暗暗下决心,一定要生个儿子出来!
卫雪玢看姐姐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的话她没有听进去,所以干脆也不说了,加快手里的动作,看时间,卫广良两口子还有三个孩子都该回来了。
卫雪玢正想着,就听见外头一阵儿车铃响,不用猜,就是卫广良回来了。
卫广良跟妻子何玉华是一前一后进门儿的,卫广良车子上还带着向新跟永川,何玉华后座上坐着向前,何玉华扎好车子看着屋里正包饺子的卫雪玢,“呀,咋能叫新娘子回来就干活类?大姐你也是,一个人忙不过来,等我回来嘛!”
何玉华看了一眼东厢房,“大嫂类?又忙啥呐?”
向新已经大了,也知道这个家里自己妈最不讨人喜欢,尤其是这个时候,大姑二姑还有三婶儿都在干活儿呢,就不见他妈张彩环,“我叫她出来。”
“不用叫,等一会儿饭一熟,你妈自己就出来啦,”何玉华笑眯眯的看着向新微红的脸,她早就不想跟老大家一个锅里搅稀稠了,反正现在永川大了,也不用婆婆帮着带了,他们得赶紧搬出去才行。
李兰竹听见老二一家回来,也不在屋里躺着了,“都回来啦,饺子咋样啦?先盛着叫广良跟孩子们吃。”
男人要上班儿,孩子要上学,卫家的规矩从来都是紧着这两拨儿人的,那边卫雪玲已经将煮好的饺子端出来了,“广良广杉类?还有广世,快叫来!”
卫广良在屋里扫了一眼,“相庆类?”
一听卫广良问朱相庆,屋里登时安静了,李兰竹瞪了卫雪玢一眼,生怕她乱说话,“啊,相庆厂里有点儿事,来了,又急着走了,你们先吃,一会儿叫雪玢带回去点儿叫相庆晚上吃。”
“哦,一个车间工人能有啥事,跟国家大总理似类,”卫广良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我还想着相庆来了,俺们几个喝两盅类,这饺子就酒,越喝越有嘛!”
何玉华精明,早就咂摸出来屋里气氛不对了,她捅了捅卫广良,“你就惦记着广杉过年时候带的两瓶酒类,快吃饭吧,一会儿还得上班儿类。”
说着招呼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摸进屋的张彩环,“哟,嫂子可听见饺子好啦?耳朵真治,就是你来的早了点,这桌子我还没摆好类。”
张彩环嘿嘿一笑,她谁都不怯,但就是怯何玉华,一是何玉华跟她一样,也生了个儿子,人家还在印染厂上班儿挣工资,最要命的是卫广良护媳妇的狠,何玉华才嫁过来的时候,张彩环曾经找过她的事,结果何玉华一哭,卫广良二话不说提着铁锹就出来打她,当时一锹拍在张彩环肩膀头子上,疼了她几个月,卫广益那怂货愣是看着她挨兄弟的打,都没敢替她出头。
男人跟孩子们吃着,卫雪玢跟卫雪玲她们几个还得继续包,何玉华不让卫雪玢再动手,说她是新娘子回家,没有叫她再干活儿的规矩,搁着以前,卫雪玢必然是不会歇着的,但这次她索性不争了,反正小妹雪珍也从卫校回来了,家里干活的人足够,她等着三嫂郁静在厨房又煮好一锅,直接过去拿了两个碗给小英小燕盛了,“去吃去,哪有外孙女来婆家了还吃不上饭?”
卫雪玢一句话说的李兰竹有些下不来台,她还真没有想起来王英跟王燕呢,“是啊,快吃吧,不够再叫你三妗子给你们盛。”
因为朱相庆闹的那一场,知情的全都没有说话的心情,不知情的也都感觉到了屋里的气氛,因为卫雪玢这顿回门饭吃的沉闷但速度极快,等大伙儿吃完了,卫雪玲跟卫雪珍起来收拾碗筷,李兰竹拿了个铝饭盒,“你把篦子上晾的饺子给相庆装了带回去,总不能叫他连饭也吃不上。”
“妈,可给广益留点儿啊,他下乡回不来,总不能咱吃好的剩他独个儿,”张彩环把碗里的饺子一下塞到嘴里,起身就往厨房冲,卫雪玢那死丫头就爱跟她作对,没准儿会故意把饺子都带走。
何玉华一伸手把张彩环给摁在凳子上,“瞧大嫂你多知道疼大哥,你恁疼他,包饺子的时候咋不过来帮着多包一些,也好给大哥留几个,今天咱们包饺子为的可是雪玢跟相庆,大哥不在家吃不上,等他回来,你也大大方方割上一斤肉,咱们专门儿包给大哥吃!”
她最看不惯的就是张彩环了,一家子四口人,一人挣工资,吃的花的最多,往家里拿的却是最少的,算下来,这一家子等于是他们两口子在养活呢!
卫雪玢微微一笑,“二嫂说的没错儿,哪天大嫂要是割肉了,你可千万得记着喊喊我,就是下刀子,我也得过来尝一尝大嫂买的肉是啥味儿类!”
家里这几个女人,真是没有一个省心类,李兰竹瞪了卫雪玢一眼,“你大哥我给留着呢,你去把给相庆捎的装好,快点儿回去!”
“嗯,咱妈说类没错儿,雪玢你回去吧,等礼拜天把相庆叫咱家,咱们再给他补一顿,”卫广良吃完饭了,起来帮着姐妹们跟媳妇收拾,“我跟相庆都是在工厂上班,还挺能说着(zhuo说到一处)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