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以前,吴法寿还在,有弟弟在旁相护,她根本不必担心自己的安全,可现在她孑然一身,又偷了临川王府的重宝,接下来的日子可谓是如履薄冰。
那密道通往光宅寺附近,她等到半夜才敢出去,趁着宵禁在黑夜里偷偷摸到吴法寿以前在京中的宅子,在里面熬了一晚,第二天才换了一身衣服,乔扮成少女的模样,带着一顶锥帽出门。
她不知道现在情形如何,也不敢相信任何人,在京中转了几天,发现弟弟的房子有人开始盯梢,吓得不敢再回去。
江无畏聪明细腻,但毕竟并没有在外面生活的经验。
她是官家女,后来家中犯事入了乐籍,从小是被当做金丝雀一样长大,再到后来入了临川王府,寻常百姓的日子,是一天也没过过。
她也不稀罕过什么柴米油盐的寻常日子,她爱华服美食,也爱金银财宝,这辈子都要过好日子,绝不会让自己成为个寻常妇人。
就这样战战兢兢躲了几日,江无畏终于肯定外面有人在找她。左思右想,除了是被临川王府的人发现丢了东西偷偷来找,想不出其他的可能。
若是御史台和宫中发现她没死,大可大张旗鼓的找,没必要这么小心。
落到御史台和宫中手里可能还能留下一命,要落在临川王几个儿子手里,她连个渣滓都不会留下。
江无畏是吴县人士,在京中并没有亲戚朋友,她生性多疑,也不愿意相信曾经的心腹和下人,思来想去,只愿意找一个人赌一把。
几乎没有犹豫,江无畏有些娇羞地拢了拢身上的衣裙和重新散下的秀发,重新带上了锥帽。
***
玄圃园的书令史祝英台擅长修复书籍、清理痕迹,在东宫中并不是秘密。她学的是化学,有各种法子能处理古籍,只是大部分时候用不上这些本事。
有时候太子麾下某些官员家中有求于她,她也好脾气的去帮人修复,一来二去,祝英台这个本事也传了出去。
所以当御史台的人求上门来,想要借祝英台去“处理”一些证物时,玄圃园里的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只有祝英台迷迷瞪瞪的,不知道梁山伯绕了这么个大圈子把她请到御史台去有什么事情。
她以为是梁山伯请人帮忙,却不知梁山伯也不知道御史台里请来的“高人”是祝英台。
那些从临川王府搜来的东西是这样的内容,就算他知道祝英台可能有法子,他也不敢拿去给她看。
一个还未出嫁的姑娘,看了这种东西,眼睛岂不是要瞎?
但是他也确实找不出什么法子,只能委托御史台中有这种经验的同僚,帮他找一个能破解的高人。
所以当梁山伯满脸期待的迎出门外、却看到来的是满脸新鲜的祝英台时,两个人都懵了。
“裴御史,你和祝小郎认识?”
在玄圃园请了人来的主簿见他们两个这幅表情,也是一愣。
“这位是马侍郎的好友,我和马侍郎有些交情,故而见过。”
梁山伯一想到屋子里放着的东西,已经有要疯掉的前奏,整个人还要假装和祝英台不太熟。
梁山伯对外的身份“裴山”是裴家的庶子,裴公又是马文才的师父,这层关系不少人知道,理论上应当没有差错。
只是理论上。
能在御史台行走的都是些心细如发之人,实际上梁山伯看到祝英台时先是喜悦、再是震惊,而后有些羞窘的神情俱被这位主簿看在了眼里。
何况那位祝小郎从眼里到面上全是喜悦,鬼看不出来什么情况。
“见过?”
这位主簿想起几个同僚聚会时说起的八卦,脸上露出个狭促的笑容。
“熟悉好,熟悉好,熟了好办事。”
嘿嘿嘿,这两人肯定不是面子上说的那些关系,这裴御史一看就是个好男风的,这祝小郎又如此娇小可爱,到时候关上门一起赏那避火图,干柴烈火……
主簿一边脑补着,一边挤眉弄眼地离开了。
梁山伯被这主簿的挤眉弄眼弄得也有些脸热,不过他脸热不是因为他想的那些,而是因为屋子里那些东西。
“不知方主簿来时,可曾说过要帮忙的事?”
事已至此,梁山伯也只能破罐子破摔。
这些东西都是证物,即使是他也不能带出御史台去,所以只能请人来帮。
“大致和我说了一点,所以我带了些工具和药水来。”
祝英台一直以为是梁山伯有事要找他帮忙,东西带的挺全,现在看来好像只是凑巧,不过能帮上忙她也很是高兴。
于是她将自己提着的大木盒给他看。
梁山伯很自然地将那沉重的木盒接了过去,但是邀请祝英台进屋之前却十分踌躇,站在门口半天没有让道。
“怎么了?这里有什么机密,我得在外面检查吗?”
祝英台一怔。
一听在“外面”检查,梁山伯连忙摇头:“不不不,不是这个原因。只是这些图册内容有些,有些污秽,还望你不要见怪。”
以他如今的阅历,说这种事应该是坦坦荡荡,无奈对象是祝英台,半天放不下心中的包袱。
“污秽?我不就是来做这个的吗?”
她在玄圃园整理古籍已经习惯了,什么脏污的书卷没见过,半点没当回事地从梁山伯身边走了进去,好奇地左看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