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亲眼见过战争的恐怖,也见过贪婪和权欲会造成的灾祸,无法袖手旁观。
“你这是何意?”
萧综用提防戒备的眼神紧紧盯着马文才,“你也想从中分一杯羹?你想打着我的旗号做什么?”
萧综不愧也是差点成为一方诸侯的人物,下意识想到的都是利益相关。
“是,我要借你的名号参与到这场角逐之中。”
马文才微微扬起下巴,向他颔首示意,“今年魏国已经耽误了春种,粮草可能不足,我原本不准备在今年用兵,最好是多等几年,等到梁国一团大乱,再趁机南下夺取可用之地,扩张魏国的领土……”
“但我现在改变了主意,我会调集可用的粮草,尽早发兵,以白袍军的名义回国勤王。”
他要的南方,从来是完整而繁盛的领地,而不是一片焦土。
萧综眼中闪过一抹喜色,这喜色并没有被马文才错过。
“我们可以等得,甚至萧绎还能将这战事拖上好多年,对建康围而不攻,一点点扩大自己的地盘和权势,但建康之中的陛下,或许已经等不了多久了。”
马文才并不准备给萧综可趁之机。
“我来告知你此事,并不是要你同意什么,而是告诉你,无论你是生是死,这件事都无法被阻挡。你活着,我用你的名号攻回梁国;你死了,我找个人扮成你,依旧用你的名号攻回梁国……”
萧综听他话中的意思,并不准备让自己亲自领军回去,惊慌失措道:“你不准备放我回国?!”
他终于急了。
听到父皇有可能被苛待,萧综心慌意乱。“马文才,你不是想要荆楚么?若你愿意放我回去,让陈庆之以白袍军相送、就如你们护送北海王那般,待我能回到建康,我将荆楚十州都给你!”
萧综知道马文才生性谨慎,怕他不相信,又说:“我可以为你写下誓书、也可以发毒誓,无论你要什么,只要你说,我都允了!”
“荆楚之地,我大可自得;陈庆之与白袍军乃是梁国的军魂、洛阳的基石,我为何要让他们护送你?”
马文才不屑道,“你一无名无姓的僧人,若我不回复你的身份,你什么都不是,又用什么和我谈条件?”
他轻挑眉头,毫无同情之色,“褚向入关时打的是你的名号,那时的你已经是名正言顺的齐太子,攻打洛阳不成反倒葬身水底,在世人的眼中,你已经死了。”
萧综终于动容,颓然而坐,不甘地问:“你到底要什么?你在这里以胜利者的姿态对我这个失败者步步紧逼,总不能是来炫耀吧!”
“我对梁国势在必得。五年不成,就是十年,十年不成,就二十年、三十年,若一代不成,便两代、三代……有生之年,我必要完成前人未竟的一统大业。”
马文才傲然说道,“我可以派兵护送你回建康,然而我不是要荆楚,而是要整个梁国。”
他眯着眼,表情冷酷而厌恶。
“做个交易吧,你可以回返建康救出梁主,但成与不成,都与我无关,你若要回复‘梁国二皇子’而不是‘东昏侯之子’的身份,就要拿你的禅位文书来换。”
“禅位?”
萧综惊骇地看着马文才,不明白他怎么对自己有如此大的信心。
没有登位,何来禅位之说?
何况若他救出父皇,那国主便是父皇,就算要禅位,也不是他来提出。
这种即便反悔也没有什么损失的文书,以马文才的聪明,又为何会觉得可以在日后哪来要挟他?
萧综不知道马文才手上还有一封梁帝亲笔的封储诏书,只以为马文才是急于参与到梁国的角逐之中,加之受损失的又不是他,于是思忖了片刻后,干脆地一咬牙:
“好,我写给你!”
马文才点了点头,对他会同意毫不意外。
“这只是我恢复你身份和名分的条件,若要我派兵助你回建康,你得拿其他东西来换。”
傅岐是要回国复仇的,他对萧纲恨之入骨,必然不会落于人后。马文才对傅岐的决心和能力都很放心,唯一担心的就是他经验不足人又直率,容易被萧综蒙骗。
若此事能成,他需得求助于梁山伯。
梁山伯是第一个传出勤王诏书之人,他是天子的心腹、又有大义的名份,唯有梁山伯监军这支人马,他才可以放心介入梁国的大局。
他已经传书梁山伯,如今他已经是萧纲的眼中钉肉中刺,也不知每天有多少东宫之人想要杀了他,在梁国并不安全,想来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动身。
萧综也觉得马文才答应的太轻易了点,原来要紧的在这里等着他。
他不屑地一笑:
“你还要什么,直接说吧。”
“我要你,此生绝无登位的可能。”
马文才面目冷峻地道。
萧综下意识想到了自己失去一目的七弟,皱起眉,“你要我自残颜面,还是自残肢体?”
为君乃是一国之本,身患残疾或颜面有损者无法服众,不可为君。
他也是个狠人,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一想到老三未必能长久忍耐还在位的父亲,已经做出了要牺牲的准备。
“我无法登位,难道还不能寄希望与我的儿子、孙子吗?再不济在宗室之中过继一个子嗣,也比便宜了马文才这狼子野心之人要好!”
萧综在心中暗想,“只要我不登位,那禅让文书便是白纸一张,又有何惧?”
萧综都能想到的事情,马文才又何尝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