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姝出嫁的全福人请的是淮安侯薛家的夫人,也就是韩淑妃娘娘所出的长安公主的婆母。
薛侯府家风甚好,虽然尚了公主,但在京中并不高调显眼,薛侯夫人性子温和,和薛侯爷夫妻恩爱和睦,子女双全虽不见特别才艺出众但却都品性端正稳重孝顺,就是长安公主,陛下仅存的两位公主之一,对婆母也是孝顺尊敬的。
薛侯夫人说来和容家还有些旧缘,她和静姝的祖母容老夫人同是出自前朝大儒世家林家,是静姝的祖母容老夫人的堂侄女。对这层关系,薛侯夫人也并不避讳,陈氏回京不久,她便邀了陈氏作客,两家就开始有了一些来往。
大约也是因着这个缘故,她才应了陈氏的邀请,做了静姝的全福人。
薛侯夫人梳着静姝长长的头发,看着镜中容色妍丽,如同晨曦中刚刚盛开的花朵般清新柔美的小姑娘,慈和的笑着带了些感慨怀念道:“姝姐儿,说起来你的眉眼和你的祖母还真有点像,是我们林家姑娘的样子。”
“我们林家自来出美人,但尤以你祖母为甚,那时你祖母她性子又好主意又多,我们幼时都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平日里穿衣打扮也都喜欢模仿着你祖母来……”
她笑着摇摇头,从回忆中出来,又慈爱的看了静姝一眼,叹道,“但姝姐儿你的容貌当真还要青出于蓝,尤甚过你祖母,这京中儿郎,怕也唯有肃郡王堪与你匹配了。”
其实她口中真正的意思是,这样的容貌,也唯有肃郡王这样的才能护得住吧。
薛侯夫人经历乱世,家族变迁,两朝更替,自是知道女子容貌太盛有时候并非是一件好事,但容家经历这么多事,静姝又得以被赐婚肃郡王,可见是一个有福气的孩子。
可静姝听了薛侯夫人这些话却是有些愣怔,因为说她的眉眼有些像容老夫人,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容唯嘉,想起前世自己在那梨花树下,见到容唯嘉那模样的震惊,原来,她们的眉眼都是遗传自容老夫人。
不过,现如今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又有一些恍惚,觉得熟悉又陌生,也不知是记忆模糊还是真的如此,她只觉得现在的自己竟是和前世恍若两人了。
当然,现在的容唯嘉也不再是前世那个容唯嘉的样子。
前世的时候,容唯嘉刻意打扮了,她们两人是真的很像,可今世她们两个,却早已经截然不同。
她大婚,容家并没有下帖子给朱家,虽然朱老太爷到了京中也曾试图和容家攀亲,可容二老爷对朱家所为十分厌恶,对容唯嘉又非常避忌,饶是朱老太爷厚脸皮,也被容二老爷给斥了回去,后来大约朱容真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劝了朱老太爷,总算是消停了。
静姝定了定神,撇开脑中这些繁杂的思绪,笑着道:“说起来,我其他的地方都是像了母亲,唯有这眼睛是有几分像父亲的,原来是传自祖母。”
又看了一眼一旁含笑坐着的姐姐容静妘,道,“其实姐姐和父亲生得最像,但偏偏我们像父亲的地方竟是完全岔开了,看着都不像一家子姐妹似的,夫人您说说,我姐姐她哪里跟祖母生得像?这样,我也就知道祖母是什么样子了。”
薛侯夫人也看了容静妘一眼,就笑道:“妘姐儿倒是容家的样子,最像你们祖父,是不怎么像你们祖母的。”
静姝一脸吃惊,因为容静妘生得秀丽端庄,容二老爷儒雅……嗯,还有些文人的装模作样,她当真难以想象她祖父容老将军是个出了名的武将竟是这个样子……
容静妘便笑道:“看看,父亲生得最好的地方就她传了去,还要在这里显摆,我们容家也就她最会长,专挑母亲和父亲最好的地方长,就是弟弟,也只像了父亲的,多少人看了都可惜得紧。”
圆哥儿是真的越长越像容二老爷,但性子却已经看得出来,非常调皮,容二老爷当真是又喜欢又愁得很。
几人说笑着,静姝和静妘姐妹又都好奇着祖母以及祖母娘家林家的事,不免就跟薛侯夫人多打听了一番。
房间里多是关系亲近的女眷,静姝打扮好,也仍是坐在了房里和她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听着薛侯夫人说些吉祥的话,夫人们闲谈之中又说些点滴的夫妻相处之道,如此聊着,时间过得飞快,静姝的心情也慢慢放松了下来。
一直差不多快到午膳时间,喜娘入了房间,道是差不多就快要到吉时,这才扶了静姝去了外面的花厅。
此时花厅里已经挤满了不少人,见盛装的新娘子出来,众人原先准备好的各色吉祥的话称赞新娘子的话竟是一下子都卡了壳,面色呆呆心头真是万般滋味。
其中有一些不那么熟悉并没怎么见过静姝的夫人小姐们也不由的暗叹,无怪得肃郡王会那般看重这容家姑娘,她们原先也听说这容家姑娘容貌极美,只是京中美人甚多,也并不太当一回事,反是隐隐的不屑,此时一见,才知真正美人的杀伤力有多大……
众人反应过来,便很快都围了过来换着花样的赞着静姝,只是静姝那样静静的坐在那里,听了众人赞美的话并不像其他新娘子那般娇羞得脸都抬不起来,而只是微带了笑听着众人说话,让人说着说着就又有些闪了神。
也有那心中繁酸欲挑事的想说上一句两句酸话,可是看着新娘子那模样,莫名就想起前一阵新娘子驳斥康王妃的事,那酸话竟是咽在了喉咙里,化成了酸水,又吞回了肚子中。
到得吉时,外面又是阵阵的鞭炮声,便有丫鬟婆子兴高采烈的进来禀告,道是来接亲的队伍到了,郡王爷亲自走在了前面,怕是不一时就要入来了,外面虽然有静姝的兄长和表哥们在外拦着,但郡王爷还带了几个朝中有名的才子,想来早有准备,外面那些人拦也是拦不住的。
果然不多时,便又有丫鬟过来禀告说姑爷已经往前厅走了。
此时静姝已经盖了大红盖头,由着全福夫人和喜娘在两边扶着,慢慢行去了前厅,在前厅再跪别父亲容二老爷和母亲陈氏,由兄长背着送去外面的花轿。
陈氏看着女儿由喜娘扶着拜别自己,听着旁边喜娘的吉祥话,眼泪就忍不住刷刷的落下来,就是容二老爷在此情此景下也忍不住红了眼圈。
陈氏强忍着等静姝一行完拜礼,就起身行上了前,拉了静姝的手强忍着哽咽,怕一说话便控制不住自己,也没有说什么,只亲自扶了她送到了长子容延樟身边。
静姝却是知道母亲必然很是不舍,虽然好像不是那么合适,仍是开口低声劝了几句,故带了些轻松的语气道:“母亲,女儿过几日就会回来看您,以后郡王爷不在家中,女儿也尽可以回来住着……”
听得喜娘一阵冒冷汗,忙打岔道:“夫人,小姐,这吉时就快要到了,还是速速上了花轿才是。”
陈氏听了静姝的话,也是又觉心伤又觉好笑,也怕女儿再说出什么不适宜的话出来,再顾不上难过,就扶了她让容延樟背着送出了门。
姜琸此时倒是一直很有耐性的在一旁候着,然后拜别岳父岳母,跟着出了门,只是等容延樟背着静姝快到花轿时,不待喜娘上前,就直接接过了静姝,抱着她送进了花轿。
静姝又什么都看不见,简直被最后这凌空一抱吓了一跳,入了轿中好一会儿才回魂过来,这,这人也真是……
她定了一定神,待轿夫抬了花轿行了一会儿,便偷偷掀开了盖头。
这一路从容府到肃郡王府,好说也要大半个时辰,她要是干坐着还不得闷死。
五月底的天气已经开始闷热,静姝又穿着厚重的嫁衣,头上戴着凤冠,盖了盖头,原本以为这一路上在轿中必会很辛苦,谁知此时到了轿中定下心来,就感觉到了阵阵凉意,极是舒适,往两边看去,便看见两边角落里都放置了冰桶,盛了满满的冰块。
花轿布置得很是舒适,里面竟然还特意放置了几个果盒,打开尽是一些干果,甜品还有水晶葡萄……然后一边角落还有两本书籍……
轿夫们一路抬得也非常安稳,显然是受了交代,静姝早上服了原夫人的汤药,并不觉得饥饿,所以对那些甜品干果什么的并无兴趣,她听得一路都有鞭炮声,外面有旁观路人的嬉闹声,靠在软软的厚垫上,心境竟是格外的平和。
如此行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的路才到肃郡王府。
花轿被抬到外院,待花轿落稳,喜娘上前开了轿门,只是不待她搀扶静姝落轿,早已下马的姜琸就已经行上前来,亲自抱了静姝下轿,然后直接抱着她一路进入了肃郡王府,到了外院,这才放了她下来,牵了她的手行入了主厅。
此时厅中主位上早已坐了专门从蜀中赶来参加他们两人婚礼的蜀王和蜀王妃夏氏,下面则侍立着蜀王世子和世子妃。
姜琸牵着静姝上前,便在蜀王和蜀王妃满脸笑意下,又扶着静姝跪下,然后由喜娘引导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三夫妻对拜,行了大婚礼。
此时并不用新娘行斟茶礼,两人大婚礼毕便直接先入新房再行合卺之礼,而蜀王蜀王妃则是留在了厅中招呼宾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