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皇后看着眼前这个面色苍白故作镇定的侄媳妇,说实话,她觉得夏氏选儿媳的眼光的确不错,现在,她都有些欣赏这个姑娘了。当初,她也只觉得姜琸选她是看中了她的绝色而已。
她没有拒绝静姝的疑问,而是一如既往的慈和道:“容氏,你本和前朝渊源也颇深,可惜却对前朝之事半点不知。这皇宫,我们大周姜氏不过只住了二十余年,可前朝大魏皇室却是住了几百年,这宫中隐藏的密道密室,不胜凡几,前朝皇室被赶尽杀绝,残留下来的一些图则,却并未能落到陛下的手上。”
静姝点头,道:“原来如此,谢皇后娘娘解惑。不然侄媳真是要死不瞑目了。”
华皇后一笑,没再理静姝,转身向身后的侍女示意了一下,侍女便双手捧了一道帛书,递到了庄太后面前。
华皇后温和道:“母后,儿媳能轻而易举的围了慈寿宫,想必陛下的福安宫也该同是如此了。母后,儿媳并无伤害母后之心,陛下无子,肃郡王在北地也已身遭不测,福郡王是您的嫡亲孙儿,您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只要您在这帛书上盖上太后凤印,懿旨将福郡王过继到儿媳名下,儿媳拿去给陛下,劝陛下立储,此事也就了了。”
庄太后看着她手上的帛书,突道:“华氏,你手上既然有前朝留下的皇宫图则,那么前朝的那些什么秘药秘草你也都有吧?你敢不敢对着佛祖对着苍天发誓,当初珣哥儿的死,和你和你们华家毫无关系,否则你们华家将满门覆灭,绝子绝孙,永世不得翻身?”
华皇后的脸色猛地一白,那一直端庄或温婉或肃穆的表情终于破开了一道裂缝。
庄太后却还未完,继续盯着她,问道,“还有,当年陛下的嫡长子瑯哥儿战死,那事,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是不是也有你们华家的手笔?”
福安宫。
自景元帝病后,便一直在自己的寝宫福安宫召见大臣,议论朝事。
西北边境突发急报,道是西域的几个小国趁大周和北周交战之际,先是派人暗中刺杀肃郡王,然后又联合起来骚扰西北边境,因事关重大,梁首辅便携了兵部尚书户部尚书以及老承恩公凌国公等多名武将求见陛下。
老承恩公上前替自家儿子承恩公世子请战,请战完却是又道:“陛下,国不可一日无储君,现如今正是因着国无储君,陛下一病,国便生乱相,这实在非社稷之福,还请陛下为天下计,早立储君。”
储君一事,已议多时,但均被景元帝以“朕已召肃郡王,待肃郡王回京,此事再议”。
如此,众臣心中虽各种疑惑,但却也大体明白了皇帝的心意。
所以老承恩公此时突然又提出立储一事,让梁首辅及众臣都有些意外,不过想到华家和福郡王的关系,这意外也就不再意外了。
景元帝皱眉,正待不悦斥责,老承恩公却又道:“陛下,老臣已收到密报,肃郡王的确在北地中伏,身受重伤,怕是回不了京了,还请陛下下旨,过继福郡王,立福郡王为储,以安天下心。”
不说景元帝,梁首辅等几位大臣俱是脸色大变,他们几位都是经历过不知多少变故甚至生死的老臣,可不会认为一向老奸巨猾心深似渊的老承恩公突然强硬直白的画风是得了失心疯。
他们猛地转头,果见寝殿大门突然大开,一群黑压压全副盔甲在身的兵士分作四队涌了进来,一入殿中,便有序的四散开来,站定,手中的□□便举起,分别瞄准了殿中各人。
此时殿中众臣已显然分成两派,一派跟着梁首辅,站到了他的身后,另一派却是迅速退到了老承恩公的身后。
梁首辅这边几位大臣自是大惊,梁首辅失声痛斥道:“华建鸿,你这是何意?竟敢带兵逼宫谋反?”
老承恩公不答他,只把目光看向景元帝,道:“老臣不敢。陛下,老臣只是心忧社稷,希望陛下早立储君,以安天下心罢了。想来,太后娘娘必也作如是想,不多时就会送来懿旨给陛下,同劝陛下立储了。”
“陛下,您在渭地,诛杀前朝皇帝之时,不防受他偷袭,身受前朝秘毒,身体早就已经是强弩之末,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吧,何必不顾龙体,霸着这个皇位,不肯立储呢?”
众臣又是一惊,不自觉的就又把目光转向了景元帝。
景元帝却似完全不受那些兵士影响,轻笑道:“朕要立储,立谁为储,什么时候要听你的了?你们华家,哦,还有凌家,十六年前,朕要你们入京,你们就得入京,朕要你们交出兵权,你们就得交出兵权。朕要你们生,你们才能苟活,朕要你们死,你们就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你们以为凭着这几个兵士,就能胁迫得了朕?”
第103章 宠溺眼神
饶是老承恩公一向老谋深算, 心稳如石,此时听景元帝用如此轻蔑的语气说出这番话来也是大怒。
最主要是,景元帝的话还戳中了他几十年的心病。
他自视甚高,最初只把景元帝当成一个一心为父报仇行事鲁莽冲动有勇无谋的黄毛小子,和景元帝合作,只当景元帝是自己手中握着的工具, 华家上位的踏梯,适当的时候让他让位就让位。
可最后却发现,自己竟是被景元帝玩弄于股掌之间。可恨他最初那些年,竟然完全没有怀疑自己女儿几次小产是景元帝的手笔。
老承恩公直气得眼冒金星, 喉间一股腥甜就往外涌,但他吞了吞这都积了十几年的陈年老血,仍是忍住了。
他忍了气咬牙道:“陛下,老臣为了陛下,为了大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陛下也说, 陛下让老臣进京老臣便进京, 陛下让老臣交出兵权,老臣就交出兵权。老臣为的不过就是社稷稳定, 百姓安居,现如今,陛下病重, 储君未定, 边境不稳, 民心晃动,这让老臣实在无法安心啊!老臣这才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恳请陛下,立福郡王为储,稳定朝纲,以安民心,保我大周国泰民安。”
景元帝轻嗤一声,道:“果然是黑的都能说成白的,果然是朕的皇后的父亲,朕一直就奇怪,皇后那一副忧国忧民端庄贤后的模样是哪里来的,原来是家学渊源啊。”
“不就是为了储君之位吗?”景元帝转头,就对一直站在床头影子般的大太监德安道,“德安,准备纸笔,玉玺,既然朕的忠心老臣都片刻也等不及,定要朕今日就传诏立储,那么朕怎好违了他们一片忧国忧民的心呢?”
又对一旁面色难看颇为凝重的梁首辅道,“梁爱卿,这诏书就由你来拟吧,传朕的旨意,蜀王三子肃郡王姜琸,德行昭彰,战功卓著,特将其过继于朕的元后懿德仁庄皇后名下,以朕的原配嫡子,立其为我大周国立朝以来第一任储君。”
众人又是被景元帝的话给惊呆了。不是说,肃郡王在北地已经……?
梁首辅心中悲痛,简直是老泪横流的应道:“老臣遵旨。”
缓步颤颤巍巍走到桌前,取了大太监德安已准备好的笔墨,摊开锦帛,就开始拟旨。
老承恩公觉得景元帝大概是受刺激过度,已经有些疯癫,他满怀怜悯的看着景元帝,道:“陛下,您怕是病糊涂了。老臣已经跟您说过,肃郡王遇刺,已经回不了京了。您为何不肯认清现实呢?”
又带了些快意道,“老臣知道,肃郡王是您的亲子,您处心积虑为他安排十几二十年,就是为了他能够顺利继位。可是,他已经中毒受伤,说不定现在早已经去见他的几个兄长去了。”
说着,他又行到梁首辅身侧,从怀中掏出一副早已拟好的圣旨,对梁首辅道,“梁大人,您也不必忙碌了,这里已经有了拟好的圣旨……”
“你如何这般肯定他遇刺中毒受伤,难道和西域还有北真国勾结刺杀肃郡王的就是你?”
也许是老承恩公提到“他的几个兄长”终于刺痛了景元帝,景元帝不再是先前那冷笑的模样,而是双眼寒冰的看着老承恩公问道。
老承恩公回头,看景元帝终于正常说话,他心才安乐了下来,眯了眼道:“陛下慎言,老臣毕竟曾是北地统帅,在北地经营多年,肃郡王遇刺这般大事,怎么会收不到风声?至于和西域还有北真国……”
“至于西域和北真国,你们华家在北地盘踞数代,和西域各国以及北真国的关系由来已久,西域各国和北真国不少的势力还曾受过你的恩惠,此次对本王的几次谋杀,都是授意于你们华家和凌国公府凌家,是也不是?”
伴随着一阵脚步声,和盔甲相击的声音,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如雷般在众人耳边炸起,就是正在含泪拟旨的梁首辅都激动地一哆嗦,往殿门的方向看去。
传闻中那个在北地遇刺,身受重伤又中毒生死不明的肃郡王姜琸却是满身盔甲,英武非凡的走进了殿中。
他的身上还溅有未凝固的血迹,殿门大开,风吹过,仿佛还带了一股热血的腥味。可看他那精神奕奕的样子,那血断不会是他的,想来该是外面判军的血,他应是经过一番厮杀才进入的殿中的。
殿中众臣是惊得惊,喜得喜,梁首辅那简直是喜极而泣。
老承恩公脸色发白,他紧紧盯着姜琸,像是要辨出这是人还是鬼来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