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1 / 2)

……什么又摔了?

那宦官想了一想,揖道:“是。听说那玉佛摔得粉碎的……”

皇帝嗤声一笑:“摆驾绮黎宫。”.

同样好奇着事态发展的苏妤听到那一声“陛下驾到”时心里有了七八分的猜测,行至殿门口与迎驾,便觉出皇帝入殿时衣袍夹风——或者说是带着怒气。

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苏妤沉容下拜:“陛下大安。”

皇帝在她面前停了脚步,面色沉的让殿中候着的一众宫人都屏了息。其实早在苏妤发落了陆润仪身边的人时,众人便觉得苏妤胆大得过了头,竟直接拿有孕宫嫔开刀。

诚然,他们自不知道苏妤本就同时存着两种想法,且“死得痛快”还比“活得舒心”的想法来得更强烈些.

他不开口,苏妤也不吭声。贺兰子珩淡看着面前跪得规规矩矩、纹丝不动的苏妤,不知从何处觉出了两分清晰的赌气意味。

他也很想和她赌气,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这个想法在他心中持续了短短一瞬便荡然无存。若论“僵持”的本事,他委实敌不过苏妤。

无声一喟,还是皇帝先开了口,冷冷笑道:“刚封了充仪胆子就大了?你明知陆润仪有着身孕。”

“是,所以臣妾才不曾罚她。”淡淡漠漠的回话。皇帝又一声笑:“那你还有意和她争?若她的孩子有什么闪失……”

“那臣妾给那孩子殉葬就是了。”这毫无所谓的口气,清清淡淡却又有着几分她在他面前常有的生硬。

贺兰子珩心觉自己这阵子简直不该由着她赌气。

“还讥刺陆润仪爱听玉碎之声,朕看倒更像是你爱听才总激得她去摔。”

皇帝的声音沉缓却平静,喜怒难辨。苏妤默了一默,叩首道:“陛下说是就是吧。”

“……”皇帝几乎在她面前僵了。终于绷不住,一把扯了她起来,哭笑不得地问她,“你就非得和朕这么顶着?”

苏妤的神色间似乎有一瞬的黯淡,贺兰子珩听到她喃喃说:“不管臣妾顶不顶……陛下要问罪都还是要问的。”

他倏然无言以对。

是,他从前对她如何,根本和她的态度没什么关系。她顶撞也好、服软也罢,他终究没多听过半句。

执着她的手很是琢磨了一会儿如何打破这沉寂,他淡淡道:“不是来问罪的。刚才那些话……”皇帝干咳了一声,“逗你的,别当真。”

苏妤点点头。

“这些事是章悦夫人差人禀给朕的。”他自顾自地解释着,明知她一句也没问。顿了一顿又道,“朕想说……如是下次再有类似的事情……”

苏妤羽睫微抬,静等后话。

皇帝问她:“你能不能自己差人来禀给朕?”

苏妤的担心又一次多余了,皇帝半点责备也没有。笑谈几句就施施然坐下,怡然自得的样子。

苏妤也随着他坐下,抬眼瞧见折枝满脸担忧。她知折枝安排了人下去,不住地打听霁颜宫的事,生怕陆润仪有个什么闪失。

她却是不担心的,因为她依稀看见陆润仪平平安安地生了一个孩子,继而画面一转,又看到她身着妃位朝服受封。

可见是不可能小产.

长秋宫,除却一正在禀事的宦官,旁边的一众宫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坐于下首之人听罢后,胸口几经起伏才平复下来,犹有几分不信任地问他:“陛下当真半点责怪也没有?”

“是……”那宦官一揖,“除却几句有意地假责,就没再怪云敏充仪什么……”

猛地一击桌案,却在瞥到旁边那人的轻笑时压住了怒火。

佳瑜夫人笑看着章悦夫人的怒不可遏,徐徐道:“我们都轻敌了,是不是?”

章悦夫人银牙紧咬,思来想去还是不肯承认,只狠然道:“不可能的……当年陛下肯为了皇裔废了她,怎么可能容她再伤皇裔一次……”

“那就只能是因为她还没真伤着皇裔了。”佳瑜夫人笑意不减地思量说,“不过这事倒真有意思,也不知她是有怎样的通天本事,从前陛下厌恶她那般,如今竟还能复宠至此,啧啧……”佳瑜夫人摇了摇头,“也是陆氏忒蠢,眼瞧着势头不对还硬要寻晦气,活该连陛下也不拿她当回事。”

章悦夫人重重舒下一口气,只觉自己丢人丢到了长秋宫。

“行了,你也别气。”佳瑜夫人笑睨着她,“后位之争,到底只能是你我一争,轮不到她。”

看着佳瑜夫人的自信满满,章悦夫人很是受挫。只有她自己清楚,皇帝近来虽是仍常到她的蕙息宫去,却是和衣而眠很久了。她一直安慰着自己,如若她是这般的境遇,窦绾必定也好不到哪儿去。

但看窦绾这般的神色……难道不是?

按捺着心中纷杂,叶景秋衔笑抿了口茶,目光微凝:“是,只能是你我一争。”

但在此争前,能除掉的绊脚石还是除了为好.

陆润仪被这一出弄得寝食难安。

没想到苏妤当真敢动她,罚了她阖宫的宫人不说,为了她能“好好安胎”,索性跟大监打了个招呼不让那些宫人回来了。

于情于理,大监也没理由不答应。

是以霁颜宫中竟无一相熟之人,好在楚充华那边调来的人做事也细,也不敢轻视她这胎,一直小心翼翼地服侍着。

陆氏却是连安胎药也喝不下去。只觉这日日都要喝的安胎药比往日苦多了,苦到难以下咽。勉强喝了两口就搁到一边,在近前服侍的那宫娥倒是不像从前在身边的人那样苦苦劝她,觑了觑她的神色,轻轻道:“娘子若是实在喝不下去……便莫要勉强了吧,奴婢拿去倒了,晚些让她们煎新的?”

“倒就倒了吧。”陆润仪随口应了,眉心紧皱。她是当真不愿意从前在身边的宫人死了,且不说是不是担心他们的安危——她目下怀着孕,总要为腹中的孩子积德。

一时也有些后悔。她从来不是个聪明人,连她自己也清楚。常常心直口快的,说话做事皆欠考虑。

不同于叶景秋有时还给苏妤留点面子,她从来没把苏妤放在眼里过——不就是个弃妇么?她有什么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