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1 / 2)

他这样想着,上前给如筝行了礼:“小的参见小姐,不知小姐清晨传召,有何吩咐?”

如筝看着地下弓着身子的薛福,也不叫起,只是冷哼了一声,开口说道:“吩咐不敢,有些事情想向薛庄头请教。”说着便扔下几个夹了书签的账本:“这些账目,请薛庄头过过目,务必拿个说法出来。”

薛福心里一惊,捡起账本翻了几页,额上的汗便慢慢渗了出来,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小丫头于账目上竟如此在行,自己故意记得很乱的账居然被她理得条理清晰,还一看便看出了关键所在,他自讷讷不知如何开口,如筝又冷笑到:

“薛庄头也是明白人,我只问一句,这三年的账目,林林总总近十万两的亏空到哪里去了,还请庄头一定不吝赐教!”

她这番话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一般打在薛福身上,当下骇得他跪在地上:“大小姐,小人实不知大小姐为何有此一问,这账目……”他想说账目没有问题,却觉得这样说无异于睁眼说瞎话,便闭口不言,伸袖子擦了擦汗。

“薛庄头,你不说,也别当别人不知道,这账目一桩一件都是你亲手记上的,我只问你,银子哪去了?”如筝厉声言到:“还是说,你非要我拿出什么手段逼你,你才肯说?”她这样威吓着,暗中观察着薛福的脸色。

那薛福见糊弄不过去,索性撕破面皮抬头说到:“小姐此言,小的实在是不懂,小的是奉夫人命管理庄子,小姐有疑问便和夫人对峙,莫要来问小人!”他抬出薛氏意图压制如筝,哪知如筝却正等着他这么说呢,当下脸色一沉,喝道:“放肆,给我掌嘴!”

两面的家丁得令,上来按住薛福,崔妈妈上前噼噼啪啪便是几巴掌,打得他晕头转向,嚎叫不已。

如筝待他略静下来,冷冷开口说道:“我敬你是母亲派来的庄头,本欲和你商量的,你却在这里说些浑话,妄图损母亲清誉,挑拨我们母女关系,我如何能不打你!”她重重一拍桌子:

“如意庄是我娘亲的陪嫁,由母亲为我代管,母亲是富可敌国的薛家嫡女,难道还能贪我这小小田庄的微末收成么?!你这样脏心污口,字字句句都是诛心之言,可见母亲定是一时不查,被你这种小人蒙骗!田庄上亏空的银子,定是被你这无耻小人贪墨了!我先办了你,再向母亲禀报,想来她老人家也是会赞我一声的!”

她一席话,说的薛福跪地抖如筛糠,才知道自己一世情急之下又有致命把柄落在人家手中了,如筝刚刚一番话,看似是将薛氏从这件事中撇清,实则是切断了他唯一的救命之路,这样的话将来传到府中,薛氏无奈之下也只得弃卒保车!

他心中慌乱,无奈只得跪地求饶,希望如筝找不到真凭实据,能够从轻处置。

他如意算盘还未打好,环儿提早联络的一干老庄户便在李忠的带领下鱼贯走入堂屋,和如筝一一见礼后,便历数薛福罪状,如筝命人一桩一件都记下了,又按他们说的提审了当年管理种子库房的人,重刑之下,那人也不得不吐露了偷换种子,栽害李忠的事实。

如筝令浣纱将他们供述之事详细记下,又让各人画了押,此时,雪缨带去抄家的人也到了。

如筝自堂屋出来,绕着摆了一院子的金银珠玉,各色皮子丝绸,还有旁边跪着发抖的薛福妻小转着看了一圈,冷笑到:“薛庄头,你家境甚为殷实嘛……这些金银珠宝,还有你妻女身上的绫罗绸缎……看着也不比我屋里的差呢……”她脸色一冷,转向薛福:“据我所知,庄头一年的分例银子是二百两,你这万贯家财,又是几辈子的积蓄啊?!”

薛福此时已自知无路可走,只是伏在地上不停叩头,如筝懒得看他丑态,令他签字画押,又叫人捆了并全家押入柴房。

如筝令李忠夫妇暂时管起庄内事务,自屏退众人,让浣纱磨墨,给老太君去了一封长信,想了想又给薛氏写了信,并庄内各人人供词的副本派雪缨和几个家丁快马送回侯府。

忙完这一切,如筝才略松了一口气,她知道如今这事情还不算完,如今,就要等老太君的决断了……

她并不求此事明里能算到薛氏头上,只要老太君心里有数,庄子的大权能够重回自己祖孙手中,便可以了……

事要一步一步做……迷迷糊糊进入梦乡前,如筝想象着薛氏拿到自己请安并请罪的信笺时会做出的表情,满足地笑了。

消息传进侯府时,薛氏正坐在房内为三老爷林顺恩和刁氏归来的事情生着闷气,她早就知道自己无论如何周全布置也是难以满足刁氏那刁钻古怪的要求的,忙了一上午,还要听她冷嘲热讽,如何不让人闷气,只是如今自己撺掇着侯爷把如筝贬到了庄子上,正是招婆母记恨的时候,她又不敢声张……

薛氏强按下心头愤懑,端起茶饮了一口,刚要歪着歇会儿,便见虞妈妈慌张走进来:

“夫人,大事不妙了!”

薛氏正烦心,看她慌张的样子,低声喝道:“何事如此失态?定下神来给我慢慢说!”

虞妈妈赶紧束手立在一边,低声说道:“是,禀夫人,薛福事发了,刚刚二门上来报,说是二小姐在庄子上找到了薛福贪墨和陷害李忠的证据,如今人证物证口供都拿了,已经送到了老太君屋里,说是,还有给夫人的信,现下老太君大怒,传夫人过去呢!”

听了她的话,薛氏刚刚定下的心又是一阵绞痛,捂着胸口眼前发黑,正赶上如婳进来,看自家娘亲这样,唬的赶紧上前扶住,又给她摩挲着胸口顺气,好一会儿,薛氏才缓过神,咬牙冷笑到:“好,好,没想到放她出去避风头,倒是放虎归山了!”她整整衣服,起身出门向着慈园方向走去。

如婳一头雾水地拽住正欲跟上的虞妈妈,冷着脸问到:“究竟是怎么回事,区区一个三房怎会把娘亲气成这样?”

虞妈妈看着如婳阴沉的面色略迟疑了一下,还是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不待如婳再问,便匆匆随着薛氏去了。

堂屋门帘的阴影里,如婳本该柔美的杏眼中闪着阴毒的光:好个林如筝……

翌日晚间,自侯府归来的家丁们带回了老太君的回信,信中夸了如筝此次查处薛福果断得当,给侯府拔了一大毒瘤,让她安心在庄子上散心,还特别提到了薛氏也是对她赞不绝口,夸奖她聪慧机敏,为母亲分忧,老太君正式定下了由李忠重新任如意庄的庄头,今后的庄务和账目,一律向如筝汇报,同时又派了已经荣养的路老管家的二儿子路枫随家丁们一起到如意庄,给李忠当副手。

看完老太君的信,如筝既欣喜又感激,她知道老太君这是完全相信她的判断,而且还明着表示了对自己的支持,当下便招了路枫来问了一番,又让他和李忠一家厮见了,大家见他言语得体,举止沉稳,虽然年纪不大,却透着精明可靠,再加上是老太君推荐来的,便更是放心了几分,如筝当下便将庄务正式交给了正副庄头,自己带着浣纱等人补眠去了。

庄子上一片清明,林府静园内却是乌云滚滚,薛氏对着昏黄的灯光,想着这两天老太君对自己的几番点拨敲打,还有如筝那封明里处处恭顺,实则字字诛心的信,胸口烦闷之气上冲下窜,不得纾解,正合计着想些什么办法还以颜色,外间丫鬟急匆匆地走进来,福身禀到:“禀夫人,三夫人刚刚在雅园大闹,说是房子不够住,主子都要住到下人房了……”

薛氏脸一沉,挥手拍在桌案上,带的烛火都抖了三抖:“什么?!”

小丫鬟吓得一缩脖子:“三夫人说,让您去看呢……”

薛氏胸中气血翻涌,又强自压下:“有什么住不开的,老三一家就他两口子加一个如文丫头,雅园那么多间正房厢房,还住不下?!”

小丫鬟抬头看着盛怒下面色都有些扭曲的薛氏,战战兢兢地回到:“奴婢们也是这么说,可,三夫人……她说,还有五位姨娘……住不开……”

薛氏恨得眼前发黑,挥手屏退了小丫头,抬手便把一个上好官窑的青花茶碗给摔了个粉粉碎:“混账,都是混账!”

寒风乍起,沁园因为如筝的离去而一片静谧,与之遥遥相对的雅园,却是史无前例地热闹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明日放男主出来……

多谢各位殿下支持!

别离敬上

87别情(上)

庄子上自打换了庄头,一番整顿之后,各项事务日渐清明,如筝也渐渐闲下来了,每日里带着丫鬟们刺绣弹琴玩雪赏梅,日子便过得快了,一晃就进了葭月中。

这一日午后,阴了一天的雪终于纷纷扬扬地下起来了,如筝让丫鬟们又加了几个银霜炭的炭盆,围坐在一起绣着荷包。

如筝还是绣着那个百绣不腻的花样,青色的提花锦缎上,一支红梅傲然绽放,看得旁边浣纱啧啧称奇:“小姐,您这绣工可是越来越好了,奴婢看这梅花可是十分精神,像真的一样呢!”

她一说,如筝自己也认真端详了一下快要绣好的荷包,却突然觉得这图样看上去十分眼熟,她凝神思索了一会儿,猛然想起,自己不知不觉绣出的这枝红梅,竟然与当年在护国寺忘了还的那把扇子上的红梅,一模一样……

她心里狠狠一痛,意兴阑珊地放下了针线。

浣纱见她突然变了脸色,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也赶紧放下针线,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小姐……”

如筝看着她担心的样子,故作轻松地笑笑,看着外面如飘絮一般的雪花,轻声说道:“你们看,庄子上人事简单,静谧安逸,连雪花都比京城里显得白呢……咱们就这样,在这庄子上过一世可好?”她回头看着众丫鬟和崔妈妈,浣纱秋雁眼中是一片坚定,崔妈妈则是含着泪意,秋雁沉默不语,雪缨和环儿兀自迷迷糊糊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