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朝夕的眼神,商玦摇头叹息,“我并非是说真的找不到了,我是说你争了这么久,总得有自己的喜好……”看着朝夕紧皱的眉头,商玦点到即止住了话头。
小火炉上炭火哄哄,商玦烧了水洗盏,又将分好的茶倒入茶壶,这边朝夕不知道在想什么,微微的出着神,商玦见茶壶已煮起来才又道,“还是上次喝过的三生茶,我记得此前给你讲过这名字的由来,现在想来,这茶名原来的由来倒有些悲苦。”
朝夕的神思被他拉回来两分,见此商玦解释道,“在那等苦寒之地,茶期那般长岂不是悲苦吗?三生三生,若说喝了这茶的人都会缘定三生岂非寓意更好些?”
缘定三生?朝夕的神思被拉回来十分,随即有些古怪的看着商玦,什么缘定三生,都是那些坊间话本子里面的用词,他这样的人,竟然也会生出这等不切实际的念头?
他寻常总是高高在上的仙人儿似的,可相处的越久倒是越发真实。
朝夕看着商玦,倒不是不喜欢他这份真实,只是然她全然顺着他的话说那是不可能的,她抿了抿唇,“话本之中的缘定三生可都不容易,怎就凭一杯茶吗?”
商玦本以为她的性子会嗤之以鼻,闻言倒是微愣,随即便笑了,“也是,一杯茶是不行的,至少,也是要一颗肝胆相照不畏天地的真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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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难眠有解
“也是,一杯茶是不行的,至少,也是要一颗肝胆相照不畏天地的真心吧。”
商玦语气徐徐,这句话却是发自真心的,可朝夕却听的微微讶然,肝胆相照?不畏天地?真心?她依稀记得,坊间的话本里面都讲的是郎情妾意缘定三生,情深似海缘定三生,忠贞不渝缘定三生,怎么到了他这里,冒出来的却是这样的词?
朝夕蹙眉,有些不解,“你说的是同生共死又举兵起义的兄弟?”
她这抢白听得商玦微愣,随即却又笑起来,缘定三生的那些故事都是来讲情爱的,他用的这词的确不够缠绵悱恻,什么样的人要肝胆相照,做什么事又要不畏天地?可不就是兄弟之间才肝胆相照?可不就是做繁复皇权的大事才不畏天地?
商玦笑起来,笑音沉沉如暖玉相击,他看着朝夕,满是感叹,“你啊你……”
朝夕被他笑的有些莫名,被这三个字叹的有些羞恼,还未说话,商玦却又倾身,“我说的,可不是兄弟,更不是什么举兵起义……我说的就是男女之情爱,比两情相悦更叫我心折的便是这肝胆相照……你说的同生共死,倒也是极好……”
商玦说着,笑意半分不减,他倾身,一下子靠的近了些,二人之间的茶案之上滚水沸腾,徐徐升起一缕水汽,水汽隔在他和她之间,让他那漆黑潋滟的眸子也蒙上了一层雾茫茫,哪怕如此,她仍然觉得他这笑颜和风朗月蛊惑人心的紧。
他看着她,又这样笑,倒叫人觉得他意有所指似的。
比两情相悦更叫他心折,便是说这两人两情相悦,又肝胆相照,唔,还有同生共死……这样的情爱……朝夕想着,只觉得这两人不知道要经历多少磨难才能有这般的情爱,她心底对情爱之事没多少感触,可这么一说倒是想到了眼下的他和她,他们肝胆相照说不上,可他那般懂她,目前看来也还算诚心,至于同生共死,那是真的同生共死过了,至于两情相悦……朝夕看着商玦的眸子,哼,就这一条差的最远了……
牙关微咬,朝夕先怼一句,“那又有什么不畏天地的真心?”
情情爱爱的故事大都缠绵凄恻,大都掺杂这女儿家柔情的心思,说到这不畏天不畏地上,人被七情六欲支配,却将自己讲的浩然长风大义凛然,朝夕只觉得是文人的咬文嚼字和酸腐,且她的书架上可没有一本将情情爱爱的书,这些书,这些风花雪月的故事她可看不进眼。
商玦微眯这眸子打量朝夕,轻笑了一下,“你往后就知道了。”
他这语气带着一种过来人的笃定,倒让朝夕多看了他一眼,他如今的年纪,幼时都流落在外了,后来又在一心夺权之上,到了如今的身份,只怕也没很多时间用在谈情说爱之上,却怎么总是在这些方面如鱼得水的?难道他在这些事上也天赋异禀?
这么想着,朝夕又想到了他那失眠之症,此前她初初知道的时候便觉得他一定有心魔作祟,就像当初朝暮刚不见了的时候她也是如此,后来过了许久这症状才好了,而他这么多年的老毛病了,可见这心魔之深,到底是为什么?难道真因为女子?
想到这里朝夕神思一震,今日来此可不是和他谈论这些情情爱爱的小事儿的,这宅子和这眼前之人都存着诸多疑问,她须得一探究竟才好,打量了这宅子几眼,朝夕又这才婉声道,“你说你夜中难眠之时就来这里,难道这宅子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你入眠?”
茶壶已经煮沸,商玦提起茶壶拿起杯盏,正要倒茶被她这话问的动作一滞,一瞬之后方才继续往茶盏之中注水,“这宅子,不似寻常的府宅,幽静宜人。”
“倘若幽静宜人不似一般府宅的宅子就能让你入睡,那你的失眠之症便应该早就治好了。”朝夕词锋犀利,“所以这话必定是哄我的,你既然不愿说便罢,我倒是想知道你这连唐术都没法子的毛病是从何而来的?”
商玦倒了两杯茶,一杯放在朝夕面前才抬眸看她,他眼底已幽沉几分,略一沉吟才缓声道,“因为殚精竭虑的太久,难免患了这毛病,唐术说这是心上的病,他也没法子。”
朝夕不知道这话真假,可却能感受到商玦话语之间的沉重。
因为殚精竭虑的太久……是了,这争权的三年便是个大问题,旁人都看到他雷厉风行的拿到了世子之位,却没人知道他在那无数个夜里多少次辗转反侧忧思深重,这样的人,不仅会患上这睡不着觉的毛病,只怕还会折寿。
朝夕眨了眨眼,“你如今已到了这般地位,眼下是世子,不出意外燕王也是你囊中之物,也不用再像从前那般殚精竭虑了,既然是心病,还是想开些。”
朝夕虽然语气不是十二分的温柔,可这话里面的关切却是真的。
商玦听着这话微微笑一下,显然她的关切叫她十分受用,然而他眼底的幽深却半分不减,他知道,朝夕一定是以为他的殚精竭虑是为了燕国的世子之位和那王位了,他没在多说,只抬起下颌示意茶盏,“你说的我自然记住,快尝尝茶。”
朝夕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顿时微微皱眉,这茶入口还是苦的吓人,她抿了片刻,那苦味过去,顿时口齿生香,看着商玦的神色便觉得他并不十分认同她的话,于是想了想又道,“常听人说,若是太过殚精竭虑便会油尽灯枯,会早亡。”
她能说那一番话本就不易,商玦没想到她还会再补一句,心底喜悦一片,他面上却微微眯了眸子,朝夕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无奈蹙眉,而商玦却又倾身靠过来,“夕夕,你好像越来越关心我了……你放心,有你在,我可不会早亡……”
他说话的热气都快到她脸上了,朝夕紧紧绷着身子才克制了自己想要后仰的冲动,却又见他说,“同样的,你也得陪着我才行……”
什么有你在我不会早亡?什么你也得陪着我才行?
朝夕又端起茶盏,道了一句“你是你我是我”便又低头喝茶,一杯茶几下便被她喝的见底,还想再喝,茶盏却空了,她眉头一皱看着空盏,对面商玦轻笑一声拿过她的茶盏坐了回去,“原来你是渴了,你怎不早说?”说着,将满满一盏茶递了过去。
朝夕轻哼一声抬手接过,却是放在了茶案之上。
商玦笑盈盈的看着她,“怎么不喝了?”
朝夕盯了他一眼,转眸去看,却见那一弯清月之旁不知何时起闪出一团黑压压的乌云来,且还在缓缓移动,再不过片刻,这清月便会被遮住,朝夕蹙眉,不想再面对商玦戏谑的目光,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时辰晚了,不喝了,咱们该回去了。”
朝夕站了起来,商玦却不动,“不如……今夜我们留在这里?”
朝夕双眉倒竖,“要留你留,我可不留!”
说着便转身朝外走去,商玦见此在后面摇摇头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满是无奈宠溺的道,“真是脾气大,好好好,你且慢点……”
商玦说慢点,朝夕便在门口等了一瞬,商玦走到近前朝夕又才往外走,商玦看了一眼朝夕绯红的耳朵尖笑意又是一深,今夜这赏月之行已经十分不错,不留就不留吧,这么想着,朝夕已对守在外面的老仆点点头径直朝院门而去,商玦一路跟上,到了院门口消失许久的云柘从旁里斜斜的闪了出来。
看着一前一后出来的二人,云柘表情有些讶色,“主子要回去?”
朝夕脚下一顿,看着云柘,又看看后面出来的商玦,难道他真打算不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