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没有,没有你来做什么?”那个书吏终于将头抬了起来,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吴节。
吴节解释道:“我以前一直在南京,最近才回新津,也没出去弄担保。不过,我却是刚落了籍贯,要不,你翻一翻户口黄籍就能查到。”
他心中微汗,刚才急着来报名,倒将这茬给忘记了,失误,失误。
“查,去去去,谁有那工夫去查,谁又认识你呀,去找保人吧。下一个。”书吏不耐烦地挥着手,眼前这个少年形容萎缩,看得他心生厌烦。
吴节心中微微有些不快,皱眉道:“我是吴节,先父乃是南京兵部职方司郎中,本就是新津本地人,尊下随便到街上去找人一问先父名讳,自然知道,需要什么担保?”
“原来你就是吴节。”被吴节顶撞,那书吏也是心头冒火。
其实,刚才听吴节解释说自己刚从南京回来,又自报家门,他已经知道吴节是什么人了。按理,将吴节的名字填上去也是无妨。
可眼前这个吴大公子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以前那个官家少爷?所谓落毛孔雀不如鸡,你来报名,还摆出一副清高模样做什么,见了我,本该低声下气恳求才是。
顿时冷笑:“没有担保,天王老子也不行。吴节吴公子你的大名这几曰在县城里很响亮啊,听人说吴大公子是个傻子,愚蠢得很。怎么,大公子你今天闲着无聊来我这里耍子?嘿嘿,不用费这个劲了,来了你也考不上。”
吴节心中突然有怒火熊熊而起,这厮不报名也就罢了,还上升到人身攻击的程度,是可忍,孰不可忍。
自从进入这场真实的梦境以来,他对身边的一切还是比较满意的,可就是因为生得瘦弱这一点让他非常苦恼。
书吏这一句话正好戳到他的痛处,让他如何不怒?
可表面上,吴节还是一脸的恬淡:“你怎么知道我就考不上,以言取人,失之宰予;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腾!”一声,那书吏猛地站起来,怒道:“你就是个愚物,也想学人科举,快快退下!”就要着人将吴节轰出去。
吴节冷笑:“荀子说过:是是,非非谓之知;非是,是非谓之愚。
意思是说,能够肯定正确的、否定错误的才是智慧的表现。把错的认为是对的、把对的认为是正确的,那就是愚昧的表现。我来参加本科县试,行的是正道,何愚之有?
《礼记》又云:《诗》之失愚,《书》之失诬,《乐》之失奢,《易》之失贼,《礼》之失烦,《春秋》之失乱。魏晋时,王肃注之曰:愚者,敦厚也。
你这不是在夸奖我吗?
只不知你是在说我愚呢,还是不愚,夸奖我呢还是在骂我。看你也是读过多年圣贤书的,否则也不可能在礼房听差。吴节不明,还请指教。”
这一段话是吴节前阵子在看《百家讲坛》中,钱文忠的节目时听到的,印象很深刻,此时正好拿来一用。
这一席话引经据典,竟说得那书吏满面赤红,哑口无言。
“说得好!”
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一声轻笑。有一个身穿儒袍的中年人走进来,指着吴节笑道:“你以圣人门徒子羽自诩,不觉得不合适吗?刚才礼房书吏说话虽然难听,却未必没有三分道理。你说你是敦厚,可洋洋洒洒说了如许一番话,驳得人面红耳赤,失之宽容,非温良君子所为。就算放你进考场,你有能考中吗?”
吴节随口答道:“你放我进去,我就能中。”
“大胆,县尊老大人面前,由不得你放肆!”书吏一声大喝。
吴节这才吃了一惊,原来眼前这个中年文人竟然是新津知县。
见吴节如此顶撞知县大人,旁边几个来报考的童子都吓得面色大变。
“吴节见过县尊大人。”吴节微一拱手。
“听说吴大人的公子刚从南京回乡,又生了一场大病。今曰本官见你面容枯槁,身子孱弱,又一口南京官话,想来就是那个吴节无疑了。看来你也是博览群书之人,怎么才参加县试,以前没进过科场?”
吴节:“吴节少年时身有隐疾,一直在家养病。无奈先父三年前坏了事,家道中落,这才想着科举。又在南京守孝三年,上个月才回家乡。”
“哎,吴郎官的事本官也知道一些。”叹息一声,知县朝书办点点头:“替他把名字报上,本官做保。”
知县心中微微一动:老实说,主持县试实在没什么意思。来考试的大多是刚发蒙没几年的童子,写的文章也是狗屁不通,看得人心中厌烦。一县之文教,也是地方官的在政绩之一,这吴节书香门第,出口成章,或许值得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