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嘉靖皇帝早已经醒过来,也早已经到了大门口,将方才的一幕都看得真真切切的。
方才裕王的表现肯定也落到他眼里了。
裕王的作为都是吴节的设计,效果自然只极好。但是,皇帝心中究竟是怎么看的吴节心中却没有底。
有一句话叫着弄巧成拙,他心中有些隐约的担心。
帝王之心从来都是不可琢磨也无从把握的,伴君如伴虎,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适得其反,却将自己和裕王填了进去。
因为担心,吴节也顾不得回家,强提起精神又回到了玉熙宫嘉靖皇帝精舍。
一进屋就看到房屋正中端正地放着一台铜壶滴漏,嘉靖皇帝身穿着绣有《道德经》五千言的道袍,站在前面,目不转睛地看着上面的时刻。
他的头发披散着,香叶道冠胡乱地扔在御案上。
几个随侍的太监一脸苍白地站在屋角,大气也不敢多出一口。
“万岁,西苑大门外的百官都已经散去,陛下无须担心。”吴节硬着头皮上前小声禀告。
嘉靖的目光还是停留在滴漏上,这个时候,铜壶木刻上的申字的最后一道刻度浮出水面,露出酉字,已经是后世燕京时间下午五点钟了。
也不抬头,嘉靖的面色显得阴森:“整整三个时辰,嘿嘿,群情激奋,气势汹汹,真要将人都吃下去了。”
他的心情果然恶劣,吴节心中一个激灵,装出一副随意的样子:“陛下,闯宫的大臣们已经知道做错了事情,各自回家写请罪折子去了。”
“请罪,请什么罪,他们什么时候认过错了。”嘉靖抬起头来:“一百多官员,每热那些一份请罪折子,也不怕劳累朕。说是认错,一落成文字,尽顾着委屈,甚至还要标榜自己刚直不啊吧?不反是看朕建了两座宫观,骂朕是昏君,一百人啊,真想将天翻过来?”
他咬着牙齿:“当年大礼议的时候,两百多官员齐聚左顺门,场面不比今曰大?朕不也将他们都杀退了,又什么时候怕过事?”
他的目光慢慢抬起,从大畅的门窗看出去,越过外面的漫天飞雪,落到铅灰色的天穹里。
“朕先前就守在这里,看这他们要闹腾多长时辰。”
滴漏里的水珠一滴滴落下,清脆响亮。
众太监只觉得那水滴就好象滴到自己脑门上,慢慢化着汗水流下来。
吴节吸了一口气,正要劝解,嘉靖猛地转头看着吴节,目光锐利得好象一把刀子:“裕王一向讷言少语,又是个老实胆小的姓子,今曰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刚才那一席话,当真是滔滔不绝,条理分明,声情并茂啊!吴节,你猜猜他这一段话究竟是谁教的?”
吴节顿时觉得有些紧张,看样子,今天裕王的表演实在过火,狗血得已让人受不了。
知子莫若父,作为他的父亲,再没有人比嘉靖更清楚裕王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能不怀疑他是受了高人指点吗?
吴节:“估计是裕王听说西苑这边有百官闯宫,心中忧急,这才赶过来劝说。王爷是个稳重君,可这人的姓子真是不好说,遇到紧急之时,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也无法预测。”
他嘴巴有些发干,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