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不同旁人。
李彻从小便受太傅教导,从幼时到入主东宫,再到登基,一路都是太傅在身边扶持他,支持他,他与太傅亲厚。
太傅早前官居右相,也是朝中难得支持他新政改革的老臣。
因为年事高了,太傅去年辞任右相位置,也是为了将右相这个重要的位置让出来,提拔李彻在朝中的可用之人。
如今他虽不在相位,只挂太傅之职,但他在朝中的威望和影响还在,仍然是李彻身边的定海神针。
傅之良拱手挥袖,“老臣见过陛下。”
“太傅请起。”李彻亲自上前扶他起身。
李彻目光看向大监,大监会意,将殿中众人都遣了出去,自己在殿中远远伺候着。
李彻扶傅之良往屏风后去,傅之良问道,“太医如何说?”
李彻应道,“娄金清看过了,朕并无大碍,只是躺了十余日才醒,还要适应几日,太傅放心。”
傅之良这才点了点头,同李彻一道落座。
李彻又道,“朕昏迷的这段时间,多亏了太傅在文山主持大局,朝中和京中才未生乱。”
傅之良沉声道,“遇刺一事,事关重大,陛下昏迷这段时日,魏大人一直在调查,但尚未查到可疑之人。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应当,不是一方所为。”
李彻眸间微沉,“朕与太傅想的一样,祭天大典排查严厉,流程繁琐复杂,守卫更是森严,要能同时绕过所有,此事不仅没这么简单,而且一定还参杂了朕信任的人。”
傅之良欣慰叹道,“老臣本是想提醒陛下一声,但陛下心中既已清楚,便更好。只是此事能做如此隐晦,定是早前便已经找好了退路,不会轻易被查到,魏大人处还需要时间,陛下切勿因此急躁,反而正中旁人下怀。但陛下越沉稳,旁人越捉摸不透,才会越加试探。越试探,才会越露出马脚,所以,陛下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李彻洗耳恭听,“太傅请讲。”
“陛下昏迷了十余日,虽未公开,但私下有不少猜测声,觉得陛下应是一直昏迷未醒,甚至弥留……在所有想知晓陛下情况的人当中,一定有行刺的背后主谋。文山行宫太敏感,他们知道贸然打听很可能会露出马脚,所以不敢动作,便在背后推波助澜,怂恿和推动这些谣言,倒逼问出陛下情况…………”
傅之良言罢,李彻脑海中仿佛茅塞顿开,豁然开朗,“所以太傅意思是?”
傅之良轻声道,“陛下既不要不露面,也不要公然露面,最好要虚实参半,故作神秘,越让人捉摸不透越好。如此,若只是早前猜测的人,见到或听说陛下露面,便不会再打听了,只有行刺的主谋会在意陛下可是故作玄虚,才会想继续试探陛下……”
李彻轻笑,“所以只要顺藤摸瓜,就会知道,谁这么在意朕是否病入膏肓还是安然无恙……”
傅之良欣慰颔首。
“既不要不露面,也不要公然露面,虚实参半……”李彻轻声重复,“太傅有什么建议?”
傅之良伸手在案几上画了一个圈,歇下了“东昌侯府”四个字。
东昌侯府?
李彻眸间微滞。
傅之良沉稳的声音,在李彻耳边继续,“东昌侯府就在坊州境内,离文山又只有半日路程,陛下祭天返京,途径东昌侯府正好可以下榻一晚。如此,便是露了面,却没有公然露面。下榻之前陛下还好好的,下榻之后,就说陛下风寒忽然加重,要在侯府多留几日,这是虚实参半。陛下身边的人也故作紧张,在府中遮遮掩掩陛下的病情,此时,一定会有人坐不住,浑水摸鱼往东昌侯府打听实情,这其中,一定会有蛛丝马迹……”
李彻目光停留在“东昌侯府”四个字上没有移目。
楚洛在东昌侯府。
李彻只觉心中似是被什么东西隐隐蛊惑着……
他早前是想有一个契机见她,名正言顺的契机见她,却没想到这契机竟来得这么快。
更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傅之良言罢,李彻温声转眸,“听太傅的。”
第019章 媚骨
庄子苑中的外阁间里,老夫人正一脸阴沉看着楚洛。
一个建安侯府的女儿,彻夜未回,若是传到外面去,恐怕整个建安侯府未出阁的姑娘,名声都毁了!
楚洛已在外阁间内跪了个多时辰,老夫人才从内屋出来。
外阁间内除了老夫人,世子夫人,楚洛,再有便是老夫人跟前伺候管事妈妈郭妈妈,和诗华,祀琪两个一等丫鬟。
老夫人本就不怎么喜欢楚洛,当下,这种不喜就全然写在脸上。
楚洛跪在外阁间屋中,即便见她衣衫完好,云鬓规整,脸上也无异样颜色,刚才的侍卫也说了,是在林间寻到的她,和那匹叫轻尘的马在一处,除此之外没有旁人,老夫人心中还是窝火混着不悦在。
“郭妈妈。”老夫人唤了一声。
郭妈妈会意,上前扶起楚洛,领了诗华和祀琪两个丫鬟一并去了内屋中。
老夫人跟前,世子夫人没有作声。
外阁间和内屋就隔了一道帘栊,郭妈妈领着几人进去不久,便有窸窸窣窣,衣裳退去的声音传来。
世子夫人低下头,心中隐隐不是滋味。
内屋里,楚洛咬紧下唇,眼中氤氲,却不敢出声。
虽然回来的路上便已经知晓会如此,但在诗华和祀琪略带凉意的指尖,依次解下她身上所有衣裳的时候,楚洛还是忍不住眼底泛红。
似一件物品,被人仔细打量着是否完整,还会握住她的手抬起,连最后一分遮羞都没有。
楚洛鼻尖微红,明明错的人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