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子倒是没想到陛下会继续问,当下,顺子还弄不清楚先前殿中的情况,只瞥了眼大监,见大监摇头,顺子知晓隐瞒不得,便将东昌侯世子先前在殿外说的,悉数陈述一遍,“回陛下,东昌侯世子是说明日要领驻军启程返回,今日有事想要觐见陛下,也特意来同陛下辞行的。眼下,东昌侯世子就在殿外候着了,说不急,等陛下何时召见都可……”
这是东昌侯世子的原话,也符合谭源性子。
谭源虽说不急,但顺子是大监的徒弟,能在李彻身边走动,自然也是人精。宁王之乱后,东昌侯世子在朝中的地位与日俱增,旁人若说先前那番话,许是真需在殿外候着,等陛下将殿中的事情处理完;但殿外的人是谭源,谭源如今已是天子近臣,自然不可同日而语,所以顺子才会入内通报。
大监心知肚明。
东昌侯世子同建安侯世子,早前在陛下跟前走动得都很勤,大监对两人的性子都很熟悉。
陛下心底看重东昌侯世子谭源,因为在东昌侯交出兵权的时候,东昌侯世子处世得当,给军中做了表率,陛下看在眼里,只是缺机会彻底信任谭源。
宁王之乱便成了最好的机会。
谭源抓会,扶摇而上。
而陛下早前更信赖的人是建安侯世子,是因为太傅信任建安侯世子,陛下惯来尊重太傅,所以陛下心中对建安侯世子的期望,其实远大于东昌侯世子。
却没想,一场宁王之乱,建安侯世子让陛下大失所望;倒是东昌侯世子率驻军回京,同宁王的援军在途中交战,阻拦了宁王援军入城,让陛下的亲信能顺利带兵入京,解了陛下燃眉之急。
陛下跟前这一关,东昌侯世子过了。
东昌侯府在东昌侯世子这里划了分水岭,陛下自然倚重。
有陛下的倚重,东昌侯府在朝中如日中天。
而建安侯府若不是有楚颂连在宫中伴驾,许是在朝中已经招致非议。
大监又是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的,便也知晓当下两人在陛下心中截然不同的位置。
东昌侯世子明日离京,今日入宫觐见,东昌侯世子的颜面,陛下是要给的,且不会让东昌侯世子久等。
殿中还有建安侯世子在,两家又是姻亲,怕是场面有些难看。但这回建安侯府是真触怒了陛下,在陛下跟前打脸的日子,许是才刚开始……
果真,顺子说完,李彻短暂沉默,瞥了一眼跪在殿中的建安侯世子,出声道,“宣。”
大监赶紧使眼色。
顺子退出去殿中,很快领东昌侯世子入内。
建安侯世子整个人都僵住,身侧还有茶盏的碎片在,袖口也被茶水浸湿。
谭源入内时,目光明显愣了愣。
谭源自然认得出楚颂平,他方才在殿外并不知晓陛下在殿中见的人是楚颂平,而且,如此叩首跪着,一侧还有摔碎的茶盏,怕是惹了天子动怒。
陛下极少在人前动怒,谭源不知建安侯府出了什么事,但谭源心中自有准则,敛了眸间诧异,上前拱手行礼,“末将见过陛下。”
“免礼。”李彻淡声,有意掩了先前怒意。
但殿中的气氛明显不怎么对,谭源不瞎。
“你明日离京?”李彻主动问起。
谭源应道,“是,所以末将今日特意入宫,向陛下辞行。”
“怎么这么急?”李彻问。
谭源道,“临近年关,宁王之乱又刚结束,怕路上流寇诸多,骚扰百姓和往来商旅清净。此时率驻军回驻地,正好可将沿途流寇清理一遍,还百姓安宁,也尽快回到驻地,避免宁王余孽有可趁之机,还望陛下恩准。”
勿说李彻,大监听完心中都松了口气。
亏得这时候来的人是东昌侯世子,不是旁的来给陛下添堵的人,正好可以缓和眼下陛下对建安侯府的怒意。
果真,李彻颔首,语气比先前平和了许多,“好,这次东昌侯府护驾有功,朕已让翰林院拟旨,会在年关时候统一封赏,谭源,日后不要辜负朕对你的期许。”
李彻明显话中有话。
这句话亦是说给建安侯世子听的,早前他期许的人本是楚颂平!
谭源拱手应道,“末将定当尽忠,不负圣恩。”
谭源言罢,掀起衣摆,在殿中跪下,“末将还有一事,想求陛下恩准!”
李彻抬眸看他,有些猜不到他心思,“说。”
谭源沉声道,“末将想求陛下赐婚!”
谭源言罢,殿中倒是都愣住,没想到谭源会出此番话。
但很快,又都想起谭源早前一直是说建功立业之前,不考虑婚事,眼下,谭源已算是功勋在身,在御前请婚并无不妥。
大监眸间笑意看向李彻,李彻嘴角难得勾了勾,应道,“好事,哪家的姑娘?”
谭源直言,“回陛下,末将想取建安侯府的女儿。”
谭源言罢,李彻也好,大监也好,跪在殿中的楚颂平皆是意外,建安侯府同东昌侯府关系本就亲近,要嫁娶,只是一句话的事,应当用不上在御前请婚才是。
大监迟疑看向李彻。
李彻愣了愣,脸色已有几分沉下来,“哪个女儿……”
谭源应道,“二房六姑娘,楚洛。”
谭源言罢,整个殿中忽得都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