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季爻似乎因为不耐烦将脸颊移开了些许,池旭看着自己落空的手指,有些不可置信地晃了晃脑袋。
季爻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神态,一动不动。
是她看错了吗?
心里揣着这件事,等护工过来跟她交班时,池旭几乎迫不及待地找到了约格利尔教授,教授皱眉听她说完,带上仪器匆匆赶到季爻的治疗室。
可是无论他们怎么施为,季爻也没有做出一丝一毫的反应。
教授遗憾地摇摇头,“可能是池小姐你看花眼了。”
季爻得的是心病,他封闭了自我对外界的感知,约格利尔说他自己选择进入了深层催眠状态,外界的干扰只能到达他的反应中枢,却无法刺激他做出回应。
除非他自己决定从那种催眠状态里醒过来,不然,谁也唤醒不了他。
是夜,池旭又做了关于前世的梦。
她走马观花般的前生。
梦里,她伏在沙发上歪着脑袋看电视,不远处的开放式厨房,季爻正在洗手作羹汤。那个时候她自认为跟季爻虽然已经是夫妻,却还不算太熟,季爻也从不反驳她的话,只是百依百顺,直到将她宠成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画面一转,房子里又只剩下季爻一个人,无边无际的黑暗蔓延着,只有茶几边开着一盏小小的台灯,散着微弱的光源,季爻一半的脸隐在黑暗里,僵冷得不可思议。
她从前梦到过这一幕,那个时候她还是满心失望,看都不想再看季爻一眼。
而现在的池旭却将眼神胶着在他身上,不想离开。
茶几上摆着她的死亡证明。
证明下面还有小小的一行字,“死者孕七周,胚芽发育良好。”
池旭紧紧地盯着那行字,似乎能够把那张纸给盯出一个窟窿,她的身体不可自抑地开始颤抖,原来,做梦也会冷。
难怪,那么多的血,那么地疼。
她那个时候恨季爻,恨纪雨前,她不肯相信自己的丈夫,宁可懵懵懂懂地去死。
终究是错了,她白白丢了一条命,也连累了另外一条无辜的生命。
她无知无觉抛却这尘世了去,徒留季爻在这滚滚红尘中一个人苦苦挣扎。
这是债,也是孽。
那明明是她欠他的,怎么总是由他来还?
池旭觉得刺骨的冰冷,一种密密麻麻的疼痛逐渐侵蚀她的心脏,但是在梦里,她是哭不出来的。
如今治疗所里的白墙,跟她梦中季家大宅的铁窗何其相像。在她最后的梦境里,季爻也是如今这般模样,呆呆地被锁在他的房间里。
这两世,她跟他都殊途同归。
唯一不同的是,她从车轮下死逃生,他在治疗所里大梦春秋。
凭什么,属于他们的劫,那么多。
第二天,池旭又是那副温温柔柔的模样,含笑跟路过的人打招呼,推着季爻出去看雪。
北方的冬天都是雪。
她把所有的心思都藏在表情之下,欢快地给季爻读着书。
在治疗所里待了两个多月,m国那边传来了复工的消息。
池旭思索了几天,还是决定去了。
临行前,她絮絮叨叨地嘱咐护工,又赶着时间拿录音笔给季爻念了好几本书,直到嗓音沙哑才作罢。
等到了柯欣在电话里催促她去机场的最后一刻,池旭才念念不舍地在季爻额上落下一个轻薄得如同天边的彩云般的吻,“等我回来。”
季先生的眼睫毛轻轻眨了眨,很快又恢复原样。
回到m国就立刻投入了紧张的拍摄之中,剧组里的主演们ab组两头跑,忙得连打电话的时间都抽不出来。
虽然心里记挂着季爻,但是也无法子,因为有了前科,柯欣这次也跟着她进组把她盯得死紧,就担心出一点点岔子。
除了跟向庭他们打过的几个报平安的电话,池旭几乎都跟外界断绝联系了。
这天,她刚刚结束一场紧张的动作戏,这条戏足足被卡了十几次才勉强通过,池旭的汗凝在衣服上都湿答答地能够淋出水来了。
大冬天的湿衣服简直能够要人命,柯欣立刻张罗着到休息间去换些干爽的衣服。
她换完衣服出来以后就发现自己放在休息间的手机在嗡嗡震动,池旭顺手捞起,解锁开屏。
是个陌生号码,归属地是华国。
她满腹狐疑地接通,“喂,您好。”
对面静悄悄的没有声音。
池旭又问了几声,对面依旧没有什么回应,只能听到浅浅的呼吸声,可那个呼吸声也因为相隔太远跟片场信号不好的缘故而显得极其朦胧,似有若无。
池旭耐心等待了半分钟,对面依旧没人说话,估计是个骚扰电话,她又把屏幕重新锁上了。
b市,季秋听着手机传来挂断的嘟嘟声,才扬了扬眉,满腹坏水,“她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