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慕熙自幼不惯与人亲近,何况是个初次相识的小姑娘,她的自来熟让他很不习惯,若非顾念她是阴山柳家那个跋扈骄纵的千金,他犯不着如此。
“大易医国医人,孔子读易,尚且韦编三绝为之传,你这个小姑娘懂什么?”
柳潺眨了眨明艳动人的眼睛,“我不懂,那你考我啊,看你能不能考倒我!”
他在《易经》上吃了大亏,被太学的博士批评肤浅塞责,是以为了与他们较劲,他挑了这卷书看了已有数日,尚且没摸到什么门道,不相信这个小姑娘真懂。但是,她的对答如流令他有些惊叹,渐渐地,太子颜面有些挂不住,他皱了皱眉,将书册扔到了一旁,脸颊微微冒红。
实在是汗颜。
柳潺一边背书,一边打量小哥哥的手,真是白皙袖长,漂亮好看,那张脸更好看!
小小的相思在胸臆之中泛滥开来,她盯着他的凉薄的唇,偷偷地想,若是亲上去,是什么味道?
白慕熙的视线扫到她的腿上,已经流了一大摊血,他皱眉沉喝:“流了这么多血,你不知道么!”
马车竟然还在走,白慕熙朗声道:“停车!”
众人大惑不解,只待车终于停下来后,白慕熙从车厢的一个暗格里,摸出了几只精致的瓶子,拔出活塞,嗅了嗅,柳潺安静乖巧地等着,她已经麻痹了,还真没怎么觉得疼,大半原因都是他长得太好看了,她都不愿挪开眼睛。
白慕熙蹲在她的脚边,手托起她的一只腿,酥酥麻麻的,柳潺忍不住绽开了嘴角,得意而满足地偷笑。
小哥哥看着一本正经,没想到却大是不正经,竟然摸她脚了,她可是个女儿家啊。但白慕熙因自幼便是太子,男女之防他没怎么学过,因他不必避讳,将来若是看上了谁,摸了谁碰了谁,他想要便可以要,周律便是如此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
他替她除了罗袜,小腿处的伤口血流得已经少了,他暗皱眉头,替她上药起来。
侍卫长从飘飞的帘子里,看到这一幕,再倒抽一口凉气,捂着大嘴巴叫这群人全都滚得远远的,谁也不许看。
太子殿下长到十多岁,可从未近过女色,对美人一直十分克制,连碰都不稀罕碰的。
今儿这是怎么了?
看来这春光真是挺不错的。
包扎好了,白慕熙坐到她身畔,将碍眼的《周易》一脚踢在了凳子下边,皱眉道:“孤送你回去。”
一听这话柳潺便知晓他是谁了,“小哥哥,你是太子啊。”
“不许这么唤我。”少年的耳根有些红,手颤抖着,可耻地眷恋着方才的莹玉盈掌,那丰满滑腻的肌肤……
“哦。”柳潺止住了笑,心里全是甜蜜,“我知道,你在魏爷爷家里念书是不是?”
是,显然念得不好,被太学博士罚了抄书。一想到自己所学,尚不如眼前这个懵懂无知的小姑娘,他便汗颜得扭过了头去。
柳潺了悟地托着下巴点头,聪慧地闭了嘴巴。
到了柳家,白慕熙命人将车停在后院,柳潺本想赖着不肯走,可是车里的气氛实在太诡异,他好像有些不自在,很热似的,脸颊都红透了,虽然也不影响他的好看,她可以再看一路,但她还是乖巧地下了车,用女儿家的礼仪,对他福了福,“太子哥哥,我走啦!”
直到那海棠花一般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后头,白慕熙才咬唇,低声吩咐:“走。”
“诺。”
他在魏太师家中求学,这件事上京城怕是没几个人不知晓的,她知晓也不足以为奇,但他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竟然神出鬼没,在魏太师府,犹如直入无人之境似的。
白慕熙在一株桃花树下闲读,这一次看的是兵法,远远听到女孩子清脆的银铃似的笑闹声,是她。他不由自主地正襟危坐,听到院墙外头,她压得极低极低的声音,“我不闹了哦,魏大哥,你告诉我,他在什么地方,我把兜里的银子都给你。”
她……要见他?
白慕熙惊讶了一下,心稳稳地跳动了几下,但比方才快多了。
魏家长孙那无奈的声音,他也听得一清二楚,“你魏大哥我真不是好敛财之人,他在后院的桃花树下读书,你记得,一定要轻轻的,别惊扰了太子殿下,他毕竟是太子,你说话做事,在他面前,都要有分寸。”
“哦,知道啦。”柳潺抓着两根糖葫芦,猫着腰沿着小径窜过来,人没有到,糖葫芦的糖香已经飘得老远了,白慕熙微微一怔,脸颊红得像一块玛瑙,落了无数嫣粉的花瓣在身,他轻一兜衣袂,便将灼灼桃花全抖落下去。
柳潺痴迷地看着心仪的小少年,忘记了魏家大哥的交代,忍不住从后头刷一下冲了过去,“太子哥哥!”
饶是早有准备,白慕熙还是被她吓了一跳,拎着一截衣角起身,望着她贪婪而迷恋的笑容,心狠狠地颤抖着,直到那已经完全融化的糖葫芦从她背后拿出来,看到她有些失落的眉梢眼角,他也跟着无奈地一笑。
柳潺不甘心,“下次,下次我肯定带个你喜欢的东西送给你!”
他有些无奈地告诉她,“我这几日要休沐。”
柳潺不死心地跺了跺脚,“那我就初一再来,反正,反正你初一肯定是要来的。”
他微微一愣,没想到这个小姑娘连自己的行程都摸得一清二楚的。
初一的时候,他又靠着青石,坐在桃花树下读书,春红已谢,她兴冲冲地冲出来,白慕熙放下书册,看着跑得香汗淋漓的少女,递给了她一块素帕,“擦擦。”
“嗯。”柳潺接过帕子,却笑得那般灿烂,她抽出一只杏黄色的香囊来,摇摇晃晃在他眼前,“这是木樨花做的香囊,你闻闻,香不香?”为了这只香囊,她问二娘要隔年的木樨花瓣没有得逞,后来成功偷出来了,却被她阿爹从床头打到院尾,好不凄惨!
白慕熙有些不解,“为何赠我木樨?”
柳潺插着腰大笑,“因为你叫慕熙啊。”
是这样。他几乎快忘了这个名字了,因为没人唤过。
他有些哭笑不得,“因为我是这个名字,所以便必须爱木樨花?这是什么道理?”
“不是吗?”少女脸色一垮,悻悻然地抽回了香囊,嘟嘴道,“你不喜欢,我不送你了。”
“没有。”白慕熙面对无理取闹的少女,真是没辙,他接了她的东西,“我喜欢。”
她的眼睛瞬间一亮,“真的?”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