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呼吸也微微地粗重起来,凝视着她,语速越放越缓:“然后,等着我。”
时年呼吸停住,接下来便跟烫着了一般,使劲从他指尖抽回手腕,然后垂首避开他的目光,闷声闷气说:“我不知道教授在说什么。对不起我还有事,我先回房间了。教授晚安。”
一股脑说出这么多,然后逃命似的拉开了房门便奔了出去。
幸好室友们都各自回了房间,不在客厅里。只有杰克才从洗手间出来,撞见了一脸绯红跑出来的时年,有些发愣。
时年不便说什么,便赶紧奔回自己房间。
杰克盯着时年的房门,之前的尴尬点点散去,代之而起的是疏离的冷意。
准备休息了,时年到洗手间洗漱,却碰见了玛丽娜。
她的眼睛有些红肿,显然是哭过的缘故。
见时年从镜子里看她,她便哼了一声:“看什么看?你们当然不用管她尸骨未寒,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了。我却不行。s的父母来房间取走她的遗物,睹物思人,便又在房间里哭得晕倒过去。我只能陪着他们一起哭。”
“还有楼上楼下的同学都送来悼念的鲜花,每来一个人,我都得替s说一声感谢。”
时年心下微微一颤。
是啊,这些就连她也忘了要帮玛丽娜分担。
难道就是因为也怀疑到了玛丽娜,于是便在潜意识里觉得活该丢下她不管,是不是?
可是怀疑只是怀疑,汤燕卿说得对,在没拿到切实的证据之前,任何的推理都还只是空中楼阁。不管那楼阁看上去有多真实,多合理,也不可以直接代替现实。
她便点头:“不如今晚你别睡在那间房里了。搬过来跟我和辣妹子挤一挤吧。”
毕竟s刚死去,就算不是死在那房间里的,可是也会害怕的吧。
玛丽娜却一声冷笑:“干嘛,怜悯我?不必了,我心里没鬼,我不怕s回来找我。”
她上下瞄着时年:“怎么,你害怕了?难道是你心里有鬼不成?”
暗夜深重,终于垂下大幕。
今晚的睡眠不知会带来一场好梦,还是,另一场杀戮?
这一晚时年想着s的死,无法入睡。
脑海里将507的室友一个一个地过滤,想哪一个才更可能是凶手,越想便越觉得每一个都有疑点。昏黑的夜色里,他们一个一个的面容都浸在暗影里,狰狞地向她冷笑,仿佛在嘲笑她暂时的无能为力。
光影明灭,忽然看见汤燕卿穿着牙白色的针织衫,配丹宁色长裤,鼻梁上卡着黑框眼镜,一派儒雅气度,一步一步穿越黑暗和光明的交界地带,走到她面前来。
一束光便明亮地落在他面上,他凝视着她,清浅而笑:“有我在,什么都不要怕。”
随着他柔缓的嗓音,那些在暗影里向她狰狞微笑的脸,一个个宛若风吹尘沙般散去,再也不留痕迹。
时年身子一震,便醒了。
却原来,她还是睡着了。
醒来便再难入梦,也惦记外头的动静,她便起身披上外套,上洗手间。
整个套房静静的,四个卧室的房门都紧闭着。时年走到女生洗手间门前,按开墙壁上的灯,却不知怎地,忽然只觉黑暗中有人盯着她。
她一震,手摸着开关,回头去看。
却只见客厅里漆黑一片。即便外头的街灯会落进一段昏黄的灯影来,却也都被家具分割成细碎的光带,零落四处。便更显得那些暗影处更为阴森可怖。
时年深吸口气,劝慰自己:怕是疑心生暗鬼了吧。
上完了洗手间,到洗手池洗了把脸。走过s和玛丽娜的房间,她还是停下了脚步,轻轻敲了敲门。
这样的夜晚,连她都害怕,更别提独自一个人睡在那个房间里的玛丽娜。
她还是想劝玛丽娜过去她房间里一起挤挤。
敲了几声门,门内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难道是睡熟了?
不可能,这不符合常规。就算再困再累,正常人也不可能守着一个刚刚死去的人的床铺,睡到这种程度。
心上便浮起不好的预感。
时年手握住门锁,回眸望了一眼周遭。
黑暗里依旧无人。
她便伸手向鬓发。长发顺滑,指尖轻轻一顺,便将发卡顺下来。他将发卡捋直,便利落地伸进了门锁里去。
康川大学的校舍古老,于是就连门锁也还是毫无难度的球形锁,发卡只轻轻一别,便是悦耳的咔哒一声。锁簧被弹开,时年将发卡戴回发上,慧黠一笑,两手轻轻托住门锁,无声地打开。
开锁的本事,她实则刚上小学的时候就学会了。
爸当警察,是从基层做起的。她刚上小学的时候,爸还是派出所的片儿警。管片儿里有不少手脚不干净的小混混,年纪都不大,却都是派出所里的常客。周围邻居都嫌弃他们,爸却不嫌弃。爸说他们其实大多都是可怜的孩子,不是父母离婚;就是父母都在外打工,他们跟着爷爷奶奶长大,教育和关爱都缺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