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年哑然失笑:“汤sir你这是?”
汤燕卿则只望向镜子里的司机:“深谷疗养院,please。”
时年又吃了一惊,眼睛悄然滑过后视镜,然后压低声音问:“汤sir你要做什么?”
“跟你一起去啊。”他理所当然地歪头望来,黑瞳里是隐隐潋滟而起的光彩,在这清蓝色的晨光里格外动人。
时年莫名地紧张,悄悄攥起了拳:“汤sir你别开玩笑。我没邀请你。”
“我不用你邀请。”他展颜一笑,整齐的牙齿宛若编贝,一颗一颗闪烁着珠光:“我这人一向喜欢不请自来。”
时年真想抓狂,便忍不住低声抱怨:“还不请自来……是夜猫子进宅么?”
“哦,进宅了哦。”他又笑得一脸的赖皮。
时年懊恼又无奈,只能别开头去,看向她那边的车窗。拳头放在膝头却越攥越紧。
路边的行道树一排一排地滑过视野,像是一帧一帧回放的往事。
来m国四年了,之前曾经在社区和华人团体做过两年的志愿者,再到后来考进深喉,她都未曾向同事们介绍过自己的母亲。她也像从前那样,将要好的同学带回家去,带到妈的面前,然后自豪地将妈介绍给他们,让朋友们都有机会分享妈的手艺,听见他们说:“你妈妈做的点心真好吃。”
爸和妈曾经永远是她的骄傲,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竟然有一天,妈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不是怕被朋友们知道妈的真实情形,她是怕……生人会刺激到妈。妈格外怕生人,经常会见到生人之后失声尖叫。她明白妈这是没有安全感的表现,是她自己太笨,给不了妈想要的那么足够的安全感。
也或许妈想要的安全感,永远来自爸,来自穿着警服的爸。爸走了,妈的世界便也跟着倾塌了。
“嘿……”他的声音凑过来。
时年忙吸吸鼻子,转头望去。
他就在她面前,黑瞳宁静而专注:“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吓到伯母的。”他在她面前故意绽放大大的笑容:“别忘了好歹我是教行为分析的,我知道什么样的肢体语言会让人平静。所以,别担心,好不好?”
时年只好吸了吸鼻子,点头。
他便轻轻拍了拍她手背:“而且说不定我还能帮得上忙。观察伯母,看她究竟对什么样的肢体动作会产生激烈的反应,然后提供给医师,说不定会对伯母的康复治疗帮上忙。”
“真的?”凡是对妈治疗有好处的,时年都想尝试。
他便歪头笑开:“所以,欢迎我去吧?”
到了深谷的时候,正好是早饭时间。
刘太看见时年来,赶紧让时年陪着许心箴,她去取饭。
实则刚一进房间的时候,时年真的想暂时不让汤燕卿进来,唯恐妈冷不丁看见有生人进来,会害怕。
可是汤燕卿却直接这么跟着进来了,而且一进来就毫不外道地走到许心箴面前打招呼:“伯母你好,小侄姓汤,双名燕卿。”
许心箴盯着汤燕卿的脸,略有迟疑:“你是……念念的初中同学么?哦我记得,你一直追求我们念念,上学在楼下等,放学还要送到楼下的那个男生,是不是?”
时年耳朵嗡的一声,赶紧上前按住许心箴的手:“啊……妈,不是啦。”
他则挑高了眉毛向她望来。
时年扭头瞪了他一眼,做了个鬼脸。
想必他当着妈的面,也不好意思跟她计较。
可是孰料他竟然工工正正地鞠躬:“伯母,您认对啦,就是我呀!”
时年用力深呼吸好几口,才忍住没当场把他撵出去。
不是说来帮妈治疗的么,那么舌灿莲花地骗着来了,结果这么扯淡!
许心箴听说是“故人”,便上上下下打量汤燕卿,却是越看越笑:“哦,长得真的是很好啊。孩子,难得你对我们念念这么用心。她爸爸都警告你好几次了,你竟然还敢来。”
时年尴尬地一捂脸……
那时候刚初中,学业正是吃紧的时候。她都跟那个男生说的很明白了,说现在年纪小,她没有这个想法。可是那个男生却还是执著地每天早晚来站岗。
那时候的爸也正是护着女儿最厉害的时候,一天便穿着警服下去将那男生堵在巷子口,长谈了两个小时。
不知是爸的话起了作用,还是爸身上的警服形成了震慑,不过那男生后来的确是不再来了。
汤燕卿却嘿嘿一笑:“我追求念念呢,是谁都拦不住的。”
许心箴也睁大了眼睛,却没恼,反倒笑起来:“男孩子有这个胆量才好。不过你们年纪太小,不能早恋的。”
汤燕卿这个自来熟,还一p股就挨着许心箴坐下,伸手帮许心箴垂着肩:“那伯母的意思是,只是反对我们早恋,而不是不满意晚辈的一表人才喽?那好办,晚辈就等着我跟念念都长大了,长大到可以谈恋爱的时候,再正式追求她,您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