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霍淡如便也皱了皱眉:“……小宛,燕卿的年纪也不小了。他小时候爱说爱闹倒也不打紧,可是到了这个年纪,是该本本分分找个人、认认真真谈一场以婚姻为目的的恋爱了。”
沈宛一怔抬头。
这天下班,时年接到了向远的电话,说希望时年能陪他一起出席一个聚会。
仿佛很担心时年会拒绝,向远的语气里完全是放低了姿态,带着低低的恳求。
“……不是特别严肃的场合,你放心。只是类似家族聚会的场合,大家都会很放松。实在是规定家庭成员都要出席。时间,可不可以拜托你这一次。”
时年举着手机立在傍晚的微风里,忍不住想起从前向远从来都不带她出席社交场合。开始是因为她怕生,接下来是因为她无法顺利掌握英文口语,再后来……是因为所有人都已经渐渐习惯了那个陪在向远身边、充当女伴角色的人是罗莎。
她曾经真的很希望他能对她发出这样的邀请……可是现在,这个邀请当真来了,她的心下却再难找到如愿以偿的快慰。
她有些迟疑:“阿远……我虽然与你一起进行婚姻咨询,但是不等于我们还能够回到从前的关系。阿远,无论从法律上,还是事实上,我都已经不再是你的家人。”
“不如你去邀请罗莎,好不好?”
向远在手机里失望地低低喘息,半晌才说:“……时间,算我求求你。我真的无颜单独去见那些世交——你也知道我这人从小在一群孩子里便被期望很高,如果被他们知道我的婚姻这么失败的话,我真的,抬不起头来。”
霍淡如的话又在耳边回旋:如果这个时候你强行离开向远的话,时年,你会彻底毁了他……
时年轻轻闭上眼,眼前又是那个穿着银灰色西装,眉眼宛若工笔细细描绘而出的男子。他言行举止全都完美优雅,他对自己的每一个细节都几乎到了苛求的地步……她看见他在爸浑身鲜血的病床前,坚定地握住了她的手,说“时老师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时年和师母一生一世。
时年听见自己轻轻叹了口气。
“……好吧。”
康川大学外,时年穿了一件灰蓝色的雪纺小礼服裙,立在渐渐暗下来的黄昏里,等着向远来接。
今晚汤燕卿有事,说要回警局去,她跟关椋一顿拜托,这才叫关椋帮她保密。
一想到他若知道她又跟向远一同出去了,又不定要怎么不高兴。
夜风徐来,撩动雪纺的裙摆,柔柔贴着小腿回旋,宛若轻柔的水波。
时年忍不住悄然叹了口气。
这般忐忑不安的心情——怎么觉着汤燕卿才是老公,反倒向远成了那个不该出现的第三个人?
时年在专心等着向远开车来,目光便也专注地在搜寻蓝色的宝马,而没有注意一辆黑色的doubler用极慢的速度缓缓驶来。
车里的人眯起眼望向前方,风挡玻璃宛若一个画框,将漫天的晚霞框进来作为画面的背景,而前景的焦点是那个侧身立在风里的女子。
她穿灰蓝色的雪纺小礼服,长发微卷,垂落腰际。
那袭小礼服的颜色便像是这层层涌上来的夜色,可是当裙摆随风裹着她玲珑的曲线飘动的时候,却又像极了天边的流云。
这样的她,飘逸灵动,顾盼生姿。
实则这衣裳的颜色略有些暗了,可是她却十分大胆地选配了灰粉色的高跟鞋与同色的手袋搭配,便将一身装束的底色全都调亮,更加凸显出她气质中甜美的那一面来。整个人看去,既完美地融于夜色,又轻盈甜美地从夜色中浮凸而出,令人忍不住地悄然心跳。
满天彩霞,仿佛只为衬托她的美丽。
他便忍不住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已经吩咐了叫司机用最低限速尽量慢地驶过她,可是车速纵然再慢,又能慢成牛车么?所以车子还是无可挽留地缓缓从她面前滑过。
有那么一瞬,她飘扬而起的裙摆都滑过了车身,就在他身畔的车门上。
他与她曾经近得只隔着一层钢板,可是——不过转瞬,车子便带着他,走得远了。
他只能回过头去,从车后窗玻璃再留恋地望着她的身影。
可惜曾经那么地近在咫尺,她却也未曾留意他与她的错身而过,她依旧扬首望向距离她较远的车道,认真在车河里寻找宝蓝色宝马的影子。
坐在车副驾驶位的黑衣男子夏佐(此名原意为:猎人)又如往常一样,就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更什么都不会向主人问起。
却没想到,今天的主人非但改变了一向端正的坐姿,而为了多看那个女孩子一眼而刻意扭头回望良久;更没想到,主人在重新端坐之后,忽地轻声开口。
“她好美。是不是?”
夏佐有些犹豫,不知该出声还是不出声,最后只从座位上歪过半边身子来,没有敢看主人的眼睛,只是简洁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