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记者,我希望你能再重新整理一下思路,只回答我问你的问题。还是之前的问题,你究竟为什么觉得第一被告直接枪击受害人的举动奇怪?”
时年叹了口气,仿佛觉得无奈。
“其实还是跟我方才说的有关:如果车祸真的是本沙明所造,那按照正常逻辑,他在婚礼现场一定不会放过凯瑟琳。就算不枪击,至少视线也应该从凯瑟琳面上划过,至少目光里会带有仇恨的情绪。可是枪击时我就在新郎和新娘身旁,却根本没看见本沙明对新娘有半点的情绪……这便太不合理。”
向远一皱眉,正想驳回,时年赶紧抬手摆摆手:“算了,当我没说。法官大人请吩咐书记官,把我刚刚的话也忽略不计好了。”
向远深吸口气,两手按住证人席的横栏,显然已经不耐烦:“时记者,你真是我当律师这么多年来见过的最多话的一个。今天这场庭审,主角简直不是被告,反倒成了你了。”
时年红了脸,朝马克挥挥手:“不好意思马克,我不小心抢了你风头。”
马克灰蓝色的眼睛登时一冷:“我不知道时记者是什么意思。我只是第二被告,今天的真正主角应该是第一被告吧?”
马克身旁的次席律师也想起身抗议,现场一时又乱了。法官无奈地直敲法槌:“肃静!提醒证人,在庭上不准与被告直接对话。”
时年起身向法官鞠躬:“对不起,我道歉。”
坐下时目光却是轻蔑地故意又盯了马克一眼,恼得马克无法发作,只能硬生生忍住。
也许旁人对时年这样的态度并未有太多的感触,可是马克心下却莫名地一惊。他忍不住地想起当年他与时年第一次公堂对簿。那时候的时年还是强作从容,实则充满了紧张;而此时的时年……简直是在游戏公堂。
时年这种状态让他无法不想到彼时的皇甫华章。
那次庭审,皇甫华章也同样只是一个出庭的证人而已,原本不该是法庭的主角。可是皇甫华章的从容自在,抢走了当时法庭上下所有人的注意力。一个证人,却仿佛成为了主宰法庭的王。
今时今日,时年的状态竟然与当年的皇甫华章,隐约之中颇多相似!
时年坐下继续跟向远说:“既然我觉得奇怪的第一点原因,向律师和法庭都不予采纳,那我就再说下一条理由好了。”
时年说着又看向一直静静坐在被告席,仿佛万事与之无关的本沙明:“不好意思第一被告,我又得揭你的老底了。”
与马克的激动反应不同,本沙明依旧淡淡的,只是静静抬眼看了时年一眼,仿佛时年不是在跟他说话。
时年点头一笑:“既然第一被告不介意,那我就说了:从凯瑟琳车祸之后,我便关注起本沙明这个人。幸赖我本人是记者,我们《深喉》是国际级大媒体,所以我们派驻在法国的分支结构也有强大的信息库存,让我才能顺利查到本沙明在法国时的身份。”
时年说到这里深吸一口气:“他是杀手。职业杀手。十六岁够刑事起诉之前就已经有过多次杀人嫌疑。虽然后来都因为证据不足被他侥幸逃脱罪责,可是他的职业属性却是抹不掉的。”
燕余听到这里,紧张得掌心都是冷汗。
“小嫂子要说什么?揭开小笨杀手的身份,那岂不是要直接说明小笨就是故意要枪击詹姆士的?”
时年说到这里,目光掠过旁听席,缓缓道:“我在法国的同事帮我梳理了本沙明从前被怀疑做下的案子里,受害人的死法。除了几宗刀杀外,另有五宗枪击。其中三宗是爆头,两宗是击中心脏。”
“都是一枪毙命。”
向远听了便得意一笑:“时记者终于说到关键——由此可见第一被告的凶残和冷血。所以这宗案子,直接的、也是唯一的凶手,只是第一凶手而已,与我当时人并无切实关联。”
时年耸耸肩:“向律师你先别着急,我还没说完。我想说的是,一个在十六岁之前就能做到一枪毙命的职业杀手,怎么会在更为成熟、心态更为稳定的28岁的年纪上,反倒一枪击出,却没能打死受害人,反倒让他活下来了?”
“请大家再回想一下我方才的证言,我是亲眼看见第一被告满怀怒意而来,两眼里都是仇恨。显然他是蓄意而专注——这样的情形下更应该是一枪毙命,怎么可能还差了一厘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