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就算他们两个逃生了,那位受伤的老人又该怎么办!
那匪徒也意识到了燕余在干什么,他手臂猛然又再用劲狠狠勒住燕余颈子,怒吼道:“该死的,看你干的好事!”
一场咖啡馆劫持事件,如果最终他打死的只是一个老人、一个女人,那达到的效果就太薄弱了!
燕余的体温下降极快,已经没有精力与他斗嘴,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拼命向前,将覆盖住窗子的巨大旗帜,猛然扯开!
只希望,能趁旗帜扯开的一点点时间,趁着她将匪徒引到窗边这样绝佳的射击位置上时,窗外警方埋伏下的狙击手能再不犹豫地勾动扳机,结果那混蛋的性命!
至于她自己……她真的已经支撑不住了,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开枪啊,她在心里默默呐喊:开枪啊,快!
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她整个人虚弱地向下滑去。可是她没能等来枪声的脆响,只能眼睁睁徒劳地看着窗子上被掀开的旗帜,也跟她一样,一点点滑落下来,又重新将窗子遮盖了起来……
她心里最后的火苗,也只能颓然熄灭。
算了,算了。
匪徒显然也是经过相应的训练,知道自己和人质停留在窗边危险,于是完全不顾燕余的伤势,用手臂箍燕余的颈子向后拖去。
继而,转身,正想带着燕余离开窗边的桌椅——却就在这时,几乎就在他转身的同一瞬间,毫无预警一声枪响,脆亮的声音击穿诵经的浑噩,一颗子弹直直刺来,正中了匪徒的眉心!
那匪徒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带着不甘心和不可置信,直挺挺向后倒去。砰的一声,后脑撞地。
一切发生得太快,宛如电光石火,燕余也惊得尖叫着捂住了耳朵。
直到匪徒重重跌落在她脚边,她才猛然想到:既然咖啡馆里此前只剩下她和中枪老人、两个店员,而两个店员方才已经趁机逃脱,那么是谁捡起了地上的枪,又是谁向匪徒这样果断地射击了过来?
她惊愕之中,垂首先看向地面的劫匪——眉心一点红,宛若梅妆。
这样的枪法,若是以配有瞄准镜的狙击步枪尚可企及,可是这分明是来自一支手枪,且是匪徒转头瞬间拔枪怒射,枪法就更是让人匪夷所思。
说时迟那时快,燕余惊愕之中看罢这一切,下意识忙抬头看向对面枪声来处。
果然还是那把掉在地上的枪,果然是有人从地上捡起来后果断施射。可是捡枪开枪的人却根本就不是那两个店员,也根本不是原来在咖啡馆里的人。
眼前的人,穿黑色的夹克衫、静谧蓝长裤。整个人宛若从丛林深处宁谧湖水中升起的一抹夜雾,森凉秘惑,气势凌人。
只看了一眼,燕余的泪哗地就流下来了。
她知道她已经死了,什么刚刚匪徒被不可思议地击毙,什么脱险,都只是她臆想中的罢了。否则那个人怎么会忽然出现在她眼前?而且不偏不倚就是在她遇险的时候,毫无防备地出现?
一定是她想他太多,一定是她死的时候还将再遇见他当成执念,于是就算死了之后还无法放下,这便将眼前的情形想象成了曾经梦想的模样。
她含泪向他伸出手去,一开口便忍不住哭开:“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已经死了,这是阴间,你不该在这里,你快回去。”
心力交瘁,她那条受了伤的腿一软,整个人跌坐地板上,将匪徒的血坐了一身。
她已经支撑不住,视野里一片虚光浮漾。她跌入黑暗之前,只隐约看见梦里的那个人飞身向她奔来,满面焦急将她抱起,然后朝向窗外大吼。
她已经听不见他在喊什么,她仿佛被沉入了水里,所有的声响传到耳边都变成了水泡的咕嘟咕嘟声。
她只是能凭最后的一点辨识力,通过他嘴型宛若慢镜头般的形状里,隐约猜到他仿佛在叫“巫婆”……
她笑了,软软地靠在他的臂弯里。
她没认错,是他来了。
巫婆,这世上唯有那一个人,才会用这样的称呼来叫她啊。
她陷入昏迷,身子像是失去生命里的布娃娃,被抬上救护车,又下来,再被抬上担架床送入医院。随着担架床轮子的颠簸,她的身子也跟着一起起伏。可是那些起伏却都与生命力无关,再多的起伏都已经唤不回她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