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经到了十二月,离新年也越来越近了,还有一个月时间,这也是雍京民众们最忙碌的时刻,家家户户都在采购年货,大户小户都一样地沉浸在新年即将到来的喜庆之中,而对于朝政倒没有多少人关心了,连申太后的禁口令也明显有些松动,最典型的是,街上的绣衣卫少了很多,茶馆、酒楼再也见不到他们阴冷的身影。
临近新年,平康坊楚凤茶庄的生意格外火爆,楚凤茶庄的客人大多是大户人家,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马车上门来买茶订货,茶庄上下忙得个个脚不沾地,不可开交。
余永庆这几天也一样地忙碌,雍京朝廷的内乱使他的情报量大增,下午,余永庆从外面赶回,他有急事要和谭先生商量。
谭先生是皇甫无晋刚刚派来的一名幕僚,算是余永庆的军师,他全名叫做谭举,也是当初齐王皇甫忪在楚州的情报头子,齐州被攻占后,他知道齐王大势已去,便投奔了皇甫无晋。
皇甫无晋人尽其用,派他来协助余永庆,增加情报分析能力,谭举来雍京已经一个月,做了大量细致的事情,极大地提高了雍京情报机构的效力。
在茶庄后面一座仓库的楼上,谭举正在忙碌地整理着情报,这时,他被一份从汉中送来的情报吸引住了,他们在汉中设了一个情报点,有两名情报人员。
这份情报上说,从前从蜀州运往雍京的粮车队,每天都可以看见,而现在平均四五天才看见一次小小的车队,数量明显减少。
这份情报引起了谭举的高度重视,因为关中以及关内和晋州共有四十万军队,而且人口众多,紧靠晋州一地的粮食产量是绝对养不活四十万军队,几乎一半的军粮都是来自蜀州,如果蜀州的粮食断掉,那么对雍京和关内的军队将形成严重威胁。
这绝对是一个极为重要的情报,却不知它的影响会有多大,谭举沉思了片刻,立刻决定,去拜访白明凯,问一问具体情况。
就在这时,余永庆快步走了进来,“先生,我有重要情报!”
“余将军来得正好,我这边也发现一份重要情报,很奇怪。”
两人坐下,余永庆先道:“我刚刚得到消息,礼部尚书周棋纶被派往延安郡巡视科举,大学士徐筠被任命为资阳刺史,这两人都是小皇帝最信任的心腹,他们两人居然被同时调走。”
谭举点点头,“这很明显,太后和小皇帝的矛盾也开始显现了,这只是一个警告,我估计太后还会有动作,而且小皇帝也不会善罢甘休,哼!还有一个申国舅在一旁虎视眈眈,雍京的权力斗争已经在加剧了。”
谭举又将手中情报递给他,“你再看看这个情报,相信你也感兴趣。”
余永庆接过纸条看了看,他一下愣住了,“蜀州断运粮食,那雍州军怎么办?”
谭举微微笑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蜀州断粮和申国舅军队入蜀有关,时间点非常配合。”
“难道是军粮被申国舅的军队截用?”余永庆疑惑道。
“余将军,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关中地区从来都是地少人多,需要大量粮食从外面调入,现在又要养活四十万大军,而陇右的粮食也不再属于他们,只剩蜀州,蜀州调入的粮食要占他们所耗用的一半,这很明显是申国舅是用粮食做武器,对太后施压,逼其放权,再加上小皇帝的影响,雍京的权力斗争将要加剧了。”
“那谭先生的意思,我们该怎么应对?”
谭举笑了笑道:“这样,我们二人分头行动,我找白明凯,再探听一点消息,你去打听雍京的粮食库存情况,争取晚上把情报送出去。”
两人又商议片刻,便分头行动了。
........雍京王朝的官粮储存一般有三个地方,一个太仓,这是中央朝廷的粮仓,也是最大的粮仓,其次是地方官仓,虽然每个官仓都不大,但聚集在一起数量便很可观,第三是常平仓,这主要是平定市场粮价而使用的官方粮仓,数量并不大,以前还有一个义仓,但在一百多年前已经被废除。
无论是太仓、地方官仓还是常平仓,粮食的决策权都在户部手上,但具体管理这些仓库却和户部无关。
地方粮仓归地方官府管理,太仓和长平仓则归太府寺管理,从最高的从三品太府寺卿到最低的从九品太仓署副丞,都一样掌握着粮食的真实情况。
余永庆不可能是去找太府寺卿了解情况,他却找到了官职最低的从九品太仓署副丞。
平康坊对面是宣阳坊,在宣阳坊东北角的一条偏僻小巷里,住着五六户人家,其中最里头一户便是太仓署丞段明义的家,段明义今年三十岁出头,雍京本地人,明经科出身,家里也没有背景,因为没有镀上进士科这层金,他很难出头,他二十岁考上明经科,一直在万年县县衙做吏员,二十三岁因机缘巧合,他升官当上了从九品的太仓署副丞,也就是太仓署丞的副手,这是大宁王朝最低等的官员,一干就是七年,也没有什么升迁机会,全家七口人就挤在这座三分地大的祖宅内。
余永庆之所以知道他,是因为半年前段明义的父亲过五十岁寿辰,段明义来茶庄里买过一次茶叶,茶庄内有客户记录,曾给他送货上门。
余永庆带着一名手下来到了这条偏僻的小巷,找到了段明义的家,此时已是黄昏时分,他应该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