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2 / 2)

白头不慕 夏荼dragon 3944 字 7天前

段式筠冷笑一声:“果然,下贱的人,骨子里是改不了吃里扒外的天性!”

抱着落旌的君闲听见段式筠的嘲讽声,少年气得浑身发抖,僵硬地转过头冷冷地看向她,而眼睛里满是猩红一片的血丝。看着众人面上嘲讽可怜鄙视的神情,他的耳旁响起了回忆的幻听——

……卖国贼秦桧,误国者李中堂!打倒李家,为民除害!

……就凭件破衣服就想来认亲戚?这种骗人伎俩可真是荒谬!你们这种低贱的小乞丐,还有没有半点羞耻心和自尊心?

……李君闲,你就是段慕轩家的下人,凭什么跟我们一起上学?

……本少爷说你怎么了,我还要打你呢!来人,给我狠狠地揍他!

……果然,下贱的人,骨子里是改不了吃里扒外的天性!

见君闲和落旌两人不说话,众人便指着他们窃窃私语起来。哪怕是平日里关系要好的朋友,在这个时候也恨不得把话说得越难听越好,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在夫人面前显示自己的立场。

君闲喘着粗气,在那些难听的话积压成山后,少年像座爆发的火山朝众人大声吼道:“你们胡说!我们的祖父,是前清直隶总督授文华殿大学士,我爹是三品参赞官承袭一等爵!我们什么都没有做过,你们凭什么说我们是卖国贼是骗子是贱民甚至是小偷?!”一道道青筋浮现在少年涨红的脖颈上,而他声嘶力竭的话语在冷冽的寒风中却是轻易便能被吹散开去。

落旌一僵,想要去封住少年的嘴却也已经晚了。

众人被少年嘶哑的声音吼得一愣,都以为他疯掉了,没有人相信他说的话,又或者他们根本不曾听懂少年说的话语。一直倚在柱子前看好戏的段慕鸿此刻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地看向李君闲和李落旌:“前清直隶总督,嗤,真是一对疯子!”

“君闲在说什么?我怎么……怎么一句也听不懂?”式巽看着像火山一样爆发的少年,有些懵住,“什么前清总督一等爵……什么卖国贼?”

式筠紧紧地攥着手里的信纸,冷笑一声道:“他们这对姐弟就是两个彻彻底底的疯子!凡是正常的人,谁又能听得懂疯子的话?”

张氏失去了最后的耐心,倒竖着柳眉呵斥道:“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不着边际的话?疯子,什么卖国贼,简直不知所云!”

在那些讽刺嘲笑蔑视的目光和话语下,少年几近崩溃地回头拽着落旌的袖子:“姐!你告诉他们,告诉他们……我们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我们没骗过人,没偷过、抢过别人的东西,更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阿姐,你说话啊!”君闲的手滚烫得就像烧红的铁一般,他紧紧地抓住落旌的手臂,隔着一层单薄的布料,少女只觉得自己的手臂被他攥着疼得厉害。

然而少年狼狈无比的神情落在外人的眼中,就像是一个疯子在问着别人自己疯没疯这个问题,就像是一只困兽在做最后的挣扎。然而,只有落旌才知道,那些话只不过是一个少年被命运逼到了绝境才会发出的泣血质问。

落旌抬起冻得僵住的手抚摸着君闲泪流满面的脸庞,他的眼泪像是沸腾的水,烫着她的指尖。十指连心,就这样,她的心也随着少年眼泪的坠落而疼起来。少女冻得青白的嘴唇撇出一个弧度,她的声音带着颤,可语气温柔而坚定:“阿弟,不要哭。”君闲怔怔地看着落旌,她的语气那样平静,就像是很小的时候他摔破了膝盖她蹲下来安慰他一般。

一行眼泪从少年深邃的眼窝深处快速地滑了下来,又在他的下巴滴落。落旌温柔仔细地擦去少年脸上的泪痕,再次轻声说道:“别哭。”

人言可畏,可不幸的是,他们正好站在了流言蜚语的彼端。

在那些锋利如刀子的话语下,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守住自己仅剩的尊严。

“难道,大娘就是这样对待家里偷窃的下人的吗?”段慕鸿轻声笑起来,看着愣住的众人,“只是打几鞭子,就这样,一个偷了家中宝物的下人就被放过了吗?”

张氏随即反应过来:“自然是不会的,不知道慕鸿你有什么好主意?”

段慕鸿那双狭长的眼睛盯住脸色煞白的落旌,蓦地一笑:“偷了东西的下人,如果送邢捕房的话恐怕这个丫头这辈子都出不来了,不如,砍去她一只右手如何?”毁了李落旌,段慕轩会疯吧?只要想到这一点,段慕鸿偏头便已轻笑出声。

式巽吓得脸一白,当即皱眉反对道:“大哥,这绝对不可以!落旌有那么好的医学天赋,如果毁了她的手,你就是毁了她这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  打卡更新,日常心疼女主~

落旌的手到底会怎样呢?

☆、第21章 chapter.21断指连心

“落旌有那么好的医学天赋,如果毁了她的手,你就是毁了她这一生!”

“虽然家贼固然可恶,可是砍去一只手……”张氏闭上眼睛,手里转动着檀香佛珠,“只是咱们这样做,会不会有些过了?”

然而一旁的式筠闻言麻木地嗤笑一声,慢条斯理地说道:“对啊,那个丫头有着楚楚可怜的外表,招人喜欢的性格,聪明灵活的头脑,还有了不起的医学天赋。”可是,下一秒她却话锋一转,“就是这样一个拥有这么多天赋的女孩子,却像是故事中农夫与蛇中的蛇一般,拥有恶毒的心肠反咬了农夫一口。一个恩将仇报的人,即便拥有这样的天赋,那这种天赋不要也罢!”

闻言,式巽生气地皱眉:“三姐!”

而张氏睁开眼,在自己女儿的话里沉沉地出了一口气:“既然如此,管家动手吧。”

“娘!”式巽急得哭出来,可是却并不能改变其他人的决定。

霍管家纠结地答应了一声是,给身边的家丁使了一个眼色,而那家丁便去取了一板斧,另外两个下人则合伙将挣扎的君闲拖到一旁。落旌浑身打着哆嗦,一双杏眼惊惧地看向霍管家,只听他说道:“落旌,你也别怪我,我只是奉命行事。”

“我真的没偷东西!”落旌看着自己的右手,虽然指间有茧可是手指纤长,她抬眼冷冷地看向玩味笑着的段慕鸿,倔强地红着眼说道,“别说是砍去我的手,便是你们要了我的命,我也不会承认这份莫须有的罪名!”

一个家丁扳着落旌的肩膀,另外一个粗鲁地将她的手腕掰出来,霍管家纠结地朝执着板斧的家丁轻轻点了点头——落旌绝望地闭上眼,少女紧紧地咬着牙,警告着自己,无论如何哪怕疼死都不能让别人看自己的笑话!

“不不不!不、不要!!——”君闲嘶吼着,双目猩红。而下一刻,发着高烧的少年一把挣脱开两个家丁的桎梏,一头撞向正举起板斧的那个家丁。板斧被摔在地上,发出令人胆寒的一声铮铮响声。迅雷不及掩耳地,少年一把从地上抄起那把板斧指向众人,引得一片惊慌。

张氏惊慌失措地叫道:“他这个疯子!来人快、快捉住他!”

霍管家使了个眼色让家丁一把拖住落旌,他对疯狂的少年皱眉说道:“放下板斧,君闲你还小,别为了这么一件事情就毁了你自己的大好前途!如果在段府伤了人,就不只是一件偷窃这种事情了!到时候,不管老爷再怎么看重你也不能保你了!”

“君闲,别做傻事情!”落旌被人扼住脖子,她看着濒临疯狂的少年急道,“他们要砍我的手就砍去,可你不能出事情!阿弟!”

李君闲却是恍若未闻,少年手拿着板斧直直指着张氏,他喘着粗气咬牙说道:“我们没偷东西没害过人,我们没做过的事情绝对不会承认!那镯子到底是不是我们偷的,你们这些人心里一清二楚!你们要交代,好,我今日就给你们交代!但如果你们谁要是再敢动我阿姐……这辈子只要我李君闲活着,我跟你们段家死磕到底!”

张氏又惊又惧,怒斥道:“李君闲,你现在这是在威胁我吗?!简直越来越放肆——”她的话音落,便猛地捂住自己嘴巴双眼睁得极大,而耳旁是女眷们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君闲!”落旌像是承受不住一般,崩溃地嘶声尖叫起来,而那撕心裂肺的叫声就像是用鞭子狠狠地抽打在人们的心脏上。少女无法挣脱身后人的桎梏,只能缓缓地狼狈跪在地上。眼泪从她那双好看的杏眼里狠狠地砸下来,连她的灵魂都在跟着少年的伤口一同蜷缩颤抖着——

那是与她相依为命的少年,是她从小就疼着宠着跟娘发誓要保护的阿弟!可那个发烧病重的少年就那样半跪在残雪铺就的青石砖上,颤抖地捂着自己手上的伤口,地上躺着的,是刃上染血的板斧还有少年左手断落的尾指!

凄艳的鲜血,泥乱的青石,疼痛的少年以及无能为力的自己……都统统变成了落旌对于这座深宅大院最后的记忆。

“简直……简直就是荒唐!”张氏回过神来气道。式巽颤抖着手指,不敢置信地看向气急败坏的张氏和冷眼旁观的式筠,哭道:“满意了吗?你们现在满意了吗?我的母亲,我的姐姐,我的长兄,你们一个个都变成了把人逼到绝路的刽子手!”

张氏皱眉,转头瞪着少女道:“式巽你这丫头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两个下人自己做错了事情,难道不应该受罚吗?他们偷了东西,我没有把他们交到警署已经是仁至义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