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2 / 2)

锦枭 落日蔷薇 2442 字 7天前

“只是顺道?没有别的目的?”唐怀安举坛与他碰杯。

“没有。”魏东辞敬他。

“东辞,你老实告诉我们,是不是还记着两年前那场误会?兄弟们也知道,是谷里的长辈误会你,叫你受了天大的委屈,你出去两年,这气消没消?要还没消,那我先给你赔不是。”唐怀安捧着酒坛站起,竟要向他作揖道歉。

魏东辞忙拉住他:“你也说是误会,既然是误会,又早已解开,何来的气?快坐下,我难得回来一趟,陪你们喝个痛快。”

他说着望向霍锦骁:“我今晚才到的,先去了趟山庄,庄里人说你们在这给小梨儿饯行,我才过来。小梨儿能下山历练了?”

“是啊,师兄。”霍锦骁坐他对面正夹了筷小河虾慢条斯理吃着,脸上笑出的酒窝很深。

魏东辞状似无意道:“怎么叫上师兄了?”

“小时候不懂事,不分长幼,如今长大了,就懂事了呗,有什么可奇怪的?你废话真多,罚你喝酒。两年没回来,你自己算算要罚几坛子酒,兄弟们都看着呢!

她眼神没异样,还是张扬。

“是啊!罚酒!”旁人又拱上来,纷纷拿酒灌他。

魏东辞不推洒,一口接一口饮着,脚边的空坛越叠越高。霍锦骁瞧了只是笑,毫不介意本是自己的饯别宴,却成了他的舞台。

————

酒馆庭院里搭着瓜棚,瓜棚上是刚爬上的瓜蔓,旁边两畦菜地土刚松过,菜苗才长出一个指头高,月光浅浅落下,照得院落越发静谧,堂上喧哗声音传来,像曲旧歌谣。霍锦骁背靠着储水的大缸坐着,脸上带着悠闲的笑。

难以言喻的情绪已经平复,看来这两年的关没白闭。她摩娑酒坛上的纹路,想着两年前的自己是何模样,发现一切竟已模糊。她记得自己曾经追他千里跟到京城,经生历死只为保他平安,求的不过是携手与共的江湖路。他也曾几番救她,最后还因此被逐出云谷,几场下来,两人之间倒是半斤八两扯了平。

只有感情,在天秤之上悄悄流淌,失了重量。

“小梨儿,为何独自躲在这里?”魏东辞寻到庭院里,看到她便放柔眼神。

“出来散散酒,有点晕。”霍锦骁眯着眼懒道。

“我都没晕,你就晕?我可记得你的酒量比我胜出许多。”魏东辞与从前一样挨到她身侧坐下,她却不着痕迹地往旁边让让,也没逃避,只是留了一线距离。

终究还是不同了。

“你快离我远些,一身的酒味!喝了多少?”霍锦骁捏着鼻子嫌弃他。

他抬起衣袖,左右嗅嗅,并没闻到什么味儿。

“也没多少,十五坛吧。”魏东辞靠到水缸上,侧着头看她。两年了……他原给自己三年的期限,可不想两年就已经到达极限,这番去南边路过曲水镇,他忽思她至极,便不管不顾改了主意,踏进云谷寻她。

“你以前五坛就倒了!果然不一样。”霍锦骁歪了头与他对视,他脸色如常,不似醉汉,可她还是知道,他醉了。他的耳朵很红,这是他醉酒时的表现,像个大姑娘。

“道上兄弟豪爽,少不得饮几杯,酒量就练了出来。”魏东辞身子一斜,把头靠到她手臂上,“小梨儿,借我靠靠。”

从前他也这样,一醉就爱倚着她,话还多,和清醒时截然相反,总要给她背书里的故事,可每次都是一个故事没完,他就先睡了。

霍锦骁没推开他,只听他道:“你也要下山历练了?想好去哪里没?”

也不等她回答,他继续:“跟我走吧,我要去昌阳和赤潼,那里有条胭脂湖,湖色似血,很美。往北就是大漠,是你父亲母亲昔年大战……战魏军的地方,也是我父亲殒身之地,我们去看看吧……”

“师兄,你醉了。”

果然,他话开始多起来。

“去了西北,我再带你去南疆,记得吗?我在那里遇到你的,那时你才三岁不到,我竟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呵……”魏东辞往上靠了靠,头倚在她肩头,“跟我走好吗?我回来……是来找你的。”

他一直说着,全无人前运帱帷幄的模样。

“师兄,那是你的江湖,不是我的。”霍锦骁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我明天一早就出谷了,去东海。”

语毕,她转头看他。

魏东辞已经闭了眼眸。

他没听到她的话,也并不知道她明天就走。

————

翌日,天晴。

枣红的马从云谷纵出,明媚春光照着马背上容颜清俊的男人,他眉间霜雪重重,犹如冬寒。

宿醉的劲还没过,魏东辞的太阳穴还在突突抽疼,清晨的冷风夹着过夜的潮雨湿寒,扑面而来,让他的头疼得更加厉害。虽是大夫,他也顾不上吃药。

他在酒馆醒来,遍寻不见霍锦骁,回了山上一问才知,她天没亮就已经出发下山。

她的历练,竟压着他回来的日子,他却醉得人事不知。

昨夜匆匆一面,恍惚得像个梦,他以为自己已胜券在握,不料差就差了这一步,他连她去了哪里,都不知道。

太阳越来越高,转眼过午,他满头大汗追至曲水镇外的岔路前。

夹道两侧种满桃花,路上行人甚少,他一眼就望到头。

岔道分向两个截然不同的地方,而他不知道她去往何处。二选一的赌局,赢面还是很大,可不知为何他竟一丝把握都没有。

“叱——”

轻喝一声,他扬鞭策马,疾驰而去。

十里花开,化马蹄震地声之下一场繁花雨,轻白浅粉的花瓣纷纷扬扬落了他满头满身,长街寂寥,远路空旷,只有落红铺地成毯,是这春日最灿烂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