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锦骁凑过去一看,箩筐里装的是各色针线与大红缎子,缎子已经裁好,上头的图案绣了一些,看得出来龙凤雏形,针角细密,形状灵活,绣功很好。
“你在绣嫁衣?”她笑开眼,在孟思雨对面坐下。
“嗯。”孟思雨小声应了句,“我娘说,嫁衣得自己绣,往后日子才幸福。”
“我替你分线。”霍锦骁便捻起绣线帮她。
孟思雨是这附近的美人儿,家里替她相了门亲事,对方是镇上大户人家的公子,家境殷实,模样周正,脾气也好。她悄悄地见过一次,记在心上,如今正是少女思嫁的最佳时刻。
“谢谢姐姐。”孟思雨拈针落布,声音细细地与她闲话,“姐姐可定亲了?你生得这般貌美,家里必是替你寻了好人家吧。”
霍锦骁捻线的手一顿。
灯下孟思雨的目光温柔,眉梢含娇,恰似曲水镇外盛开的桃花,不知怎地就叫她想起过去来。从前,她也这般思嫁。从小到大,她都以为自己会嫁他为妻,及笄之前,她也想过自己的嫁衣会是什么模样,也试着用拿剑的手拈针学绣……
可他却离开了。
一别两年再见,不想又是匆匆一面。
她离开的时候他还醉着,连再见都来不及说,也不知醒来知道她不在了,他会作何想法?
不过这人只是顺道回来云谷,想来应该不难过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六一六一六一快乐。
☆、白鸭
日暮时分天际云色如虹,海面一改白日湛蓝,被霞光染尽,触目所及皆是橘红的光芒,波纹涌动,像块肆意铺展的霞缎,而手最巧的绣娘,也绣不出这片虹光溢彩的画面。
霍锦骁盘膝坐在临海的石岩上,放眼远眺,随着四周海风吐纳,只觉人要融进这片火烧般的天地之间。石岩之下就是海面,浪涌扑到岩壁上,溅起一长串雪白浪花,水沫飞溅到空中,化成细雨落在她脸上,微凉舒畅。
她来此地已有些时日,六叔还不让她跟船出海,她便每天到这里熟悉水性,练习凫水,修练内功心法。她一身武艺尽得父母真传,身负数项绝学,其中尤以九霄剑诀为最,习自她父亲霍铮,不过这几天她练的却是另一门功法——《归海经》。
《归海经》为当世奇功,修练不易。此功共五重,头两重为基础,可助修练者提升七窍五感,行功时对外界敏锐度大大加强,夜可视物,远可闻声……她很喜欢这门功法,只是可惜这功法越往后越讲究天人合一,而凡夫俗子心存杂念,极易走火入魔,故她母亲只让她修到第二重便她停止。
可最近到了海边,她却发现《归海经》的心法竟与此地潮汐海澜呼应,冥冥中似有联系,一直以来停滞不动的感悟有破颈之机,她便又重新拾起。
体内真气,似千水万脉,终归一海;天下万物,同归一源,不论生死苦痛。
同源而归,同源而出,是为万宗归海。
这便是《归海经》的法门。
————
石岩侧面是片沙滩,海沙绵密如雪,浪花拍岸卷来,此值涨潮时分,沙滩上的人都往回赶,早上出海的渔民也接连归来。
“锦骁姐姐,大伯和我爹回来了,咱们回去吃饭吧。”孟思雨挽着小篮站在沙滩上高声唤她,海风将她的声音吹得遥远。
“锦骁姐姐——”孟昭安怕霍锦骁没听见,拉长声音叫道。
霍锦骁掐诀收功,缓缓吐尽最后一缕气,纵身从岩上跃起。
“来了!”她扬声回应,脚尖却轻点地面,人如鸥燕般平展掠出。
“砰”一声,崖下海面水花四溅,孟思雨和孟昭安看傻了眼,这人竟从那么高的石岩上跳入海里,而溅起半人高的水花落下后,海面归于平静,霍锦骁不见踪迹。
“锦骁姐……”孟思雨急得跺脚,那岩下水域有暗流,他们在海边长大深谙水性,都不敢说跳下就跳下,如今可怎生是好?
“姐,我下水看看。”孟昭安拉住孟思雨的袖子道。他年纪虽小,水性在村子里却是属一属二的,那片海域他探过,虽险倒也不怕。
“这……”孟思雨面露犹豫,孟昭安是家中独子,若是出事家里恐怕要大乱,但如今她去寻人来找霍锦骁已然不及,只好咬牙点头,“你小心些。”
孟昭安应了声“好”,就往海里走去,可才走了几步就见远处海面陡起水花,一道人影自水中飞出,踏波而来。
“锦骁姐!”孟思雨和孟昭安又被惊呆。
霍锦骁浑身湿漉漉地停在二人身边,她用掌抹了把脸,笑道:“昭安小师父,我的水性可要超过你了。”
这些日子他们玩在一块已经熟稔,她的水性还是孟昭安给教的。
孟昭安孩子心性,立刻挺起胸膛不服输道:“哪有,你离我还差得远呢!不信咱比比。”
孟思雨放下心来,闻言狠狠剜了孟昭安一眼,骂道:“都是你这臭小子,闹得锦骁姐和你一样不安分,看我回去不收拾你。”
“姐,别。你马上要嫁人了,娘说你要温柔些,姐夫才喜欢!”孟昭安马上把母亲搬了出来。
孟思雨俏脸大红,更要拧他耳朵撕他嘴巴,孟昭安窜起来,怪叫着往回跑,孟思雨拎了裙子就追。霍锦骁绞着衣裳上的水,笑着跟在两人身后回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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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不远,霍锦骁很快就回到孟家。孟思雨给她打了两桶井水,霍锦骁冲洗后换了套月白的家常襦裙,长发绞干拿银簪松挽半头,这才到院里。夕阳尽沉,月色清冽,屋檐下挂的灯笼已然点起,孟乾和孟坤正在院里拿炒过的花生米佐酒,孟奶奶早早吃过,坐在井边纳鞋底,孟坤媳妇正和思雨张罗饭菜,昭安已经上桌。
“婶子,思雨。”霍锦骁打声招呼上前帮手。
孟坤媳妇将她按在椅子上:“你别动手,坐着就好。雨儿,陪你姐姐一块坐着。”
孟家从孟奶奶到孟坤再到他媳妇,都是极疼女儿的人,家境虽然普通,从小到大却也没让孟思雨受过多少委屈,如今霍锦骁来了,待遇更好。
“婶,我来这么多天,白吃白喝白住,你还不让我出点力,下回可不敢来了。”霍锦骁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桌上菜香飘来,夹着浓浓酒味,她忍不住皱眉狠嗅,“好香,这是什么?”
“瞧你说这见外话。老大待你如女,一家人你分这么清做什么?”孟奶奶耳力好,闻言就开口。
“就是。这是酒炖蛏子,纯老酒炖的,一滴水都没加。”孟婶道。
“我教你剥。你先尝尝那汤。”孟思雨凑到霍锦骁身边教起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