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1 / 2)

锦枭 落日蔷薇 2426 字 7天前

曲梦枝自嘲笑起,细长柳叶眉随着这笑飞起,妩媚极了。

“你可怨过我当年没跟你走?”

“不怨。夫人别多想,从前的事过去就算了,你安心过日子便好。”祁望摇了头。她没跟他走是对的,当年的他给不了她安稳富足的日子,只有刀光血影的厮杀,而她之于他,也不过是幼时婚约的责任,如今她过得好,他也就放心。诸般劫难已过,谁还在乎那点怨恨?

“过去就算了?若是过得去,你也不会把时间记得这么牢。你都过不去,我怎么能过去?”曲梦枝妩媚的面容上显出三分凄艳狰狞,声音也尖锐起来。

祁望见她有些激动,不由皱眉。

“夫人,玄鹰号里的货搬得差不多了,我去看看。”他不再与她叙旧,朝外迈去。

身后,曲梦枝声音幽幽而来:“祁望,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我能帮你……”

他充耳未闻。

☆、出海

码头的灯火彻夜亮着,直至朝阳跃升,长夜里萤虫似的火光融入宽广的明亮间,再也起不到作用,灯火方被熄灭。霍锦骁在两艘船的船舱里来来回回地忙了整夜,豆灯晕晕,她整夜对着货物名册,双目已经通红。虽说不像其他水手那样干重体力活,但清货盘库,登记造册却极耗精力。

负责带她的兴才有一屁股的事要忙,也只能提点她两句,就甩手丢给她几本册子要她来盯。她需要让人将货物搬到指定的舱里,再按要求一一堆好,核对清楚数量,登记进册,事情不复杂,却费力费神。

装货的水密隔舱在船底,舱中无窗,空气潮闷,船又随浪上下起伏,呆久了就让人头晕眼花,胸胃翻滚难安。好容易及至天明,货物搬得差不多,水手们得到短暂的休憩时间,她却不能歇。

她要再按册上所记再核点一回,确认无误后上将货物名录誊抄三份交给柳暮言。由柳暮言领着人复核一次,保证所有货物没有缺失,名录无错漏,这才算是真正完事。

故而霍锦骁回玄鹰号的直库房里对着灯火誊抄了半日,才将自己那份名录誊抄妥当,递与兴才一并交给柳暮言。

“这字……是小景的?”柳暮言对照着誊抄过的名录盘查货物,翻到霍锦骁的名录时讶然道。

“是我的。”霍锦骁就跟在他身边随问随答。

“运笔洒脱,笔锋遒劲,你这字练得有些年头了吧?”

都说字如其人,柳暮言不禁多看她几眼,这字里透着侠气剑意,和她平平无奇的模样并不相符。

“嗯,从小就练的。我家隔壁原先住过位落魄先生,教过我两年字,我一直在练。”霍锦骁低眉道,目光恰落在自己誊抄的名录上。

这字是魏东辞教的,五分随了他的风骨,另五分,却是她的剑意。她从小没定性,别说练字,就是让她乖乖坐上一刻都不可能,不过东辞进学堂开蒙那年,她为了能跟着他,竟硬生生憋坐在他旁边,听先生云里雾里的授课。东辞见她如此心里也稀罕,就开始挑些简单的字教她,她也就随他练起,一来二去,他便成了她的小老师,她连字都随了他。

“不错。”柳暮言捋着胡子夸了两句,便将注意力收回到货物之上。

领着众人重新核查过一遍货物,确认无误之后,柳暮言才松口气。

————

半日时间已过,水手们短暂休息过后都已起来,开始准备出海之事。日头白花花照着,晃得人眼晕,霍锦骁抱着一份目录去望月房找祁望,柳暮言要她送份目录过去。

“进来吧。”

小满通禀之后,祁望的声音隔着仓门传出。

霍锦骁便推门而入,小满在外头“砰”一声又把仓门关上,屋里很静。这是她第二次进望月仓,今天的光线比昨天更亮堂,祁望没抽水烟,房间内并无云雾缭绕的景象,一切都比昨日来得明晰。

“老柳怎么自己不过来?”

她还没看到祁望的人,就听到他开口问。

“柳直库还有些要事需要处理,所以就不过来了。”霍锦骁目光在屋里寻了半圈,才看到祁望。

他正歪躺于罗汉榻,半身倚在榻上矮案旁的迎枕上,身上还是昨日穿的豆绿绸褂,腿从褂摆开叉处伸出曲立,可见竹叶青的绸裤与黑色软底鞋,姿势极为惫懒。

梁家的货装妥后曲梦枝就带着梁家的人离开了,祁望不用再陪着,只是也在码头上忙到前一刻才回望月仓。

矮案上摆着几碟吃食,水煮花生、五香蚕豆、桔红糕、炸鱼糕、润菜饼并一小坛酒,他正剥着花生佐酒吃,案前的花生壳堆了老高。从霍锦骁这方向望去,能瞧见他微拢的眉心。

“我看是他熬不住想休息了吧?”听了她的话,他往嘴里扔两颗花生仁道。

“柳直库年事已高,一宿没睡身体吃不消也是有的,这种跑腿儿的小事交给我们也一样。”霍锦骁扬唇笑了,上前将厚厚的一撂册子都摆到罗汉榻的矮案上。

“你不累?眼睛都熬红了。”祁望没看册子,只盯着她。

霍锦骁揉揉眼,眼睛确实酸涩。

“累。”她想打哈欠,不过被他盯着又没好意思打,悄悄咽下。

祁望还是看了出来,不由笑起,他指着自己对面的位置,示意道:“坐吧。”

霍锦骁不明所以,他又道:“早饭吃没?要是没吃就坐这吃点。这一夜辛苦你了。”

“不辛苦,都是份内事。”一听到吃,她眼睛便亮了。

别说早饭、点心,这一夜她忙得连水都没功夫喝。

看她正襟危坐到他对面,祁望不知怎地就想笑,因为看到曲梦枝而生的烦意消散些许,他将糕饼类的东西往她面前推去,只道:“吃吧,别拘着了。”

“谢谢祁爷。”霍锦骁是真饿了,伸手捏起炸鱼糕就往嘴里送。

祁望边喝酒边看她吃,倒比自己吃着更香,她吃的都是糕饼,有些噎人,他便又将手边一只瓷盅推了过去,亲自把盖打开:“这个你也替我喝了吧。”

霍锦骁凑去一看,里头乳白的液体,一股腥味,她捏了鼻子摇头:“不要,祁爷自己留着用。”

“这是早上刚挤的鲜羊乳,最能长身体,你年纪小最适合喝。乖,替我喝了,免得他们烦我。”祁望哄小孩一样看她。

只是很不凑巧,霍锦骁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牛乳羊乳这类东西,闻着她都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