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们聊一会。我还有些要紧事需马上处理,就劳烦祁兄在这儿陪她说会话,不然她又要喊闷。”魏东辞站在榻边摸摸霍锦骁的头,笑着开口,“你和祁兄说说话,我过会把药送过来。”
霍锦骁知道他还要操心程家解药的事,恐怕是要去琢磨药方,因见他满脸倦色,不免心疼,便揪揪他袖角,道:“你忙归忙,记得歇会。”
“知道了,我自有分寸。”魏东辞柔声道。
祁望冷眼旁观,瞧见二人柔情,五脏六腑像浸泡到苦醋之间,酸楚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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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东辞离去,将房门掩上,屋里便只剩祁霍两人。
“祁爷,坐。”霍锦骁招呼他,“多谢你来看我,我没事了。”
祁望便坐到她榻前放的锦凳上,细细看她。
黑青长发批爻在肩,衬得她脸色愈发苍白,隐约却又露出浅淡妩媚,月白的交领长衫松束,襟口处露出一点绷带,看得出扎得严实。
果然伤得重,她眉宇间带着前所未有的倦态,说话也极虚弱。
“才去了几天,就伤成这样。”他淡道,也不知在问谁。
“人在江湖,哪有可能不受伤。”霍锦骁按着伤口往床边几案探去。
“要喝水?”案上只放着温在小炉中的大瓷壶,他便倾身向前倒了杯水送到她手里。
霍锦骁道了声谢接下杯小口饮起。
“想要什么说一声就是,你几时同我如此生分了?”祁望轻叹道,从前他尚不觉得,如今见到魏东辞,他方知何为亲疏远近。她与他本也那般熟稔,也不懂何时开始她就变得客气了。
“那祁爷自己倒水喝,原谅我不能给你泡茶喝了,师兄也是,走前也不知泡壶茶来。”她笑了笑,倒没辩解。
“还在生气?”祁望问她,瞧见她不解的眼神,又解释道,“那天气急了,一时冲动,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他说的是赶她走时说过的气话。
霍锦骁挠挠头,翘了唇角:“原来祁爷也知道自己冲动啊?我没放心上,否则也不会叫大良哥向你传话。你现在也气过了吧?”
“抱歉。”祁望从她手中接过空杯放到案上,“是我话说重了。”
“行了,这道歉我收下了。”她扬声笑道。
“那你……”祁望顿了顿,又问她,“还回来吗?”
回燕蛟,回平南,回他身边。
霍锦骁的眼眸垂落,并没立刻回答。
突如其来的沉默让他难安,他不禁伸手去握她垂放身侧的手,口中道:“小景……”
那手刺猬般缩走,让他温柔落空,神色也跟着发起怔。
记得初见时,她就抗拒过他的靠近,后来生死过命,她方渐渐容许他走到她世界里,不再抗拒回避,短短一个月,却被打回原形。她的豁达里还有丝属于她的骄傲,那么艰难才愿意踏出的脚步一旦收回,就没有再踏出的余地。
他和魏东辞,毕竟不同。魏东辞是她这辈子情之所系,而他却是她的情窦初开。若他当初不曾怯步,以她这样的脾性,纵然魏东辞出现,她也不会再回头了。
错过一步,便错过余生。
醒得太晚,可他不甘心。
“祁爷,我想问你件事。”霍锦骁忽缓缓开口,声音极轻,“我和师兄出海寻药的消息,是不是你透露给三爷的?”
祁望猛觉心头一窒。
“我想听实话,是你吗?”她轻轻问。
声音像羽毛,落在他心上却似万重山。
☆、承认
屋里无人再开口, 霍锦骁沉默地等待祁望的答案, 脑中掠过的却是这两年与他之间的点滴时光。他这人表面看着自在逍遥,实则藏了无数心事, 而那些心事谁都探究不得,沉得像海,她不想探究那些不为人知的心事, 只是希望他能活得真正逍遥些, 可惜正是她不愿去触碰的这些心事,成了禁锢他的樊牢,她心疼他的孤独, 却解不开他的樊牢。
“是我。”良久,祁望才回答她。他瞒着她做了太多事,难免百密一疏,她又冰雪聪明, 迟早有一天会寻到蛛丝马迹,慢慢揭开他身上那层虚伪的皮囊。他心里有数,也早已做好准备, 却在她平静问起的时候一败涂地。
输掉的,是他的心。
只要想想差一点就再也见不着这丫头, 他心里的怒火与愧疚就难以控制。
霍锦骁毫无意外,只是笑了笑:“谢谢你如实以告。”
没问原因, 亦无责怪,她连一个怨恨的目光都没给他。
祁望的心越发沉甸,藏在袖中的手慢慢握成拳。她苍白的笑颜刺目至极, 虚弱的声音羽毛一样轻,却在他心中掀起狂风巨浪。
他已作好承受她怒火的准备,却被她轻飘飘一句话给揭过,他的愧疚与心疼失去发泄的途径,便只能埋在心里,看她一眼便煎熬一回。
“和你吵架的前一夜,你彻夜未归,三爷就已经派人来找过我了。”祁望解释。
他不是个爱解释的人,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如今却不希望她因此而与自己疏远,仅管疏远早已开始……
她救下魏东辞,与三爷的心腹大打出手,三爷怎么可能不怀疑?当夜就有人找上玄鹰号。是他听说了程家中毒的事,便猜测她会将荒岛上生有勾鱼草的事告诉给魏东辞,就这些都告诉给三爷的人,把他们引往荒岛刺杀魏东辞,只是他没想到第二日她竟说要与魏东辞同去,而他费尽唇舌都没能拦下她,这才有了他交荒岛海图时与对方作出的约定,他只想保全她一个人。
可她还是因此重伤,几近致命。
“祁爷,不必向我解释。”她打断他的话,将头歪到迎枕上,任长发凌乱铺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