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中火炬驀地一下被點亮。
突如其來的光亮刺得人睜不開眼來。
蘇婉只以為是天亮了,這些人是來叫他們去赴死,等眼睛好容易了光線,這才看清楚原是幾名身強體壯的僕役合力扛了兩隻裝滿水的木桶進了地牢。
那幾人走到他們面前,二話不說,“嘩”地一下把一大桶水劈頭蓋臉朝他們倒了下來,水是溫的,只是猛一澆下來還是叫人有些吃不消。
二人頭上臉上乾涸的黑狗血倒是被水沖走了不少。
不待他們喘口氣,馬上第二桶水又猛地澆了下來,忽然聽得一聲冷笑,蘇婉睜開被水糊住的眼睛,卻見一副男裝打扮的傅雲霜站在一旁抱著手閑閑地看著他二人。
許是因為骨骼粗大,相貌英氣,這升陽公主一身乾淨俐落的男裝,瞧起來反倒比她女裝時順眼不少。
升陽公主的目光冷淡地略過蘇婉,只定定地落在洛雲一人身上,他顯然被水潑得還未回過神來,頭深深埋著,只一個勁地咳嗽,水和狗血的混合物順著髮絲滴滴答答落下來。
她這般不出聲地看著他,許久才道,“你是被人賣了。不過,可不是本公主算計的你。”
洛雲抬起頭來,一張精緻無比的臉龐上掛滿了褐色的血水,瞧起來狼狽無比,他卻仍淡笑著點頭,“我知道。”
傅雲霜顯然沒想到他還能笑得出來,皺著眉頭道,“如今你都這樣子了,怎麼還能笑得出來。”
洛雲笑道,“無論怎樣,笑總是比哭好。”
傅雲霜一怔,咬著嘴唇道,“本公主恨透了你,怎麼能叫你死得那麼痛快。”
說罷,她對著牢門外拍了幾下手,又從外面走入幾名侍女,手中捧著託盤,盤內放著毛巾、衣物,另還有一隻小小木箱,不知道箱內裝著的又是些什麼。
傅雲霜微微一使眼色,那幾名侍女得了令,放下其中的一隻託盤,拿了另一隻託盤朝著蘇婉走過去。
傅雲霜拿了幹毛巾,親自替洛雲擦去臉上的血污,又將他的頭髮擦乾,隨後便開始解他衣服,洛雲不出聲地任她動作。
她給他再換上的,卻是一身藍底白花的村姑衣裙。
洛雲終於不經意地皺了皺眉。
見他皺眉,傅雲霜終於得意地笑了出來,“卻還沒完。”說罷,打開了擱在一邊的木箱,原來是只妝奩,裡面胭脂水粉一應俱全。
她取了脂粉出來,細細地敷到他臉上去,又拿了青黛,認認真真替他描眉畫眼,最後挑了些胭脂抹到他唇上去。
洛雲的俊俏中本就帶著幾分陰柔之氣,現今不過是淡掃蛾眉輕點朱唇,看上去竟比那所謂的汴京城第一美人還要豔上幾分。
說來諷刺,他這般,與一身男裝的傅雲霜站在一起,看起來倒是男才女貌天生一對。
傅雲霜呼吸一窒,知道這般不妥,忙又勻了些炭灰朝他臉上抹去,又把他一頭烏髮統統挽起,紮入一塊粗俗不堪的農婦頭巾裡。
就算如此,看起來也分明還是一個俊俏的小娘子。
傅雲霜賭氣道,“你自己生得這樣,若被人強擄了我也沒法子。
說是這般說,還是從一旁下人的手中拿了個枕頭塞到他衣服裡去,故作兇惡地道,“記住弓腰縮背,扮作個駝子樣,否則吃了虧可別怪本公主沒提醒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