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燃留下来吃午饭,意料之中的事。
陈书林找来酒精烧炉子锅,准备了不少菜,荤的素的都有,“青菜是帅帅大伯家种的,可惜几场大雪下来,菜没剩下多少,这是最后一点。”
他一边说,一边把装着青菜的塑料篮子放到桌前的椅子上,“小燃在市里吃的都是买的菜,打过农药的,最好在每次买回来后用淘米水泡泡。”
“对啊,菜连个虫眼都没有,要用淘米水泡是吗?我记着了。”高燃忽然说,“陈叔叔,我给你把袖子卷一下吧。”
陈书林说,“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你去喊帅帅吧,锅里的粉丝已经熟了。”
高燃没再多什么。
陈书为的老婆去走亲戚了,他一个人在家,准备吃昨天的剩饭,陈书林把他叫来了,桌上的四人围着炉子锅,边吃边扯闲篇。
“书林啊,你真要卖房子吗?”陈书为捞了一些豆芽到碗里,“按理说,这个事儿跟我们没什么关系,但大家一起住了大半辈子了,陌生人搬进来,到底还是会不方便。”
陈书林把有点皱的桌布拉拉,“我跟帅帅商量了,房子先搁着,以后再说。”
“那好那好,”陈书为满脸红光,“要我说啊,县城的房价肯定是要涨的,将来我们兄弟几个买了商品房,就把这个租出去,靠收租赚钱。”
自以为小算盘打的响亮,他完全没想过,到了县城的房价上涨的那天,还有什么地方不涨,哪儿来的钱买商品房。
陈书林发现贾帅一直在吃面前的粉蒸肉,他说了句,“多吃点青菜。”
贾帅改为夹青菜。
高燃将这一幕看在眼里,默不作声的继续吃喝。
陈书为喝的老村长,一杯下肚,他的舌头就捋不直了,“书林,你读了那么多书,又是专家,在研究所上班,怎么日子过的还没我这个靠退休金的舒坦?你这些年赚的钱呢?就算再大手大脚,一套房子还是有的。”
“更何况你总是紧巴巴的过日子,帅帅还半工半读,你的钱弄哪儿去了?该不会真的在外面有相好的吧?”
陈书林拿走陈书为面前的酒杯,“大哥,你别喝多了,不然大嫂回来,要说我的不是。”
“再喝两口,我也就是趁你大嫂不在的时候喝,”陈书为打了个酒嗝,他望着对面的青年,神色恍惚,“文英……”
桌上的气氛骤然一变。
陈书林把碗筷往桌上一扣,“大哥,你喝醉了。”
陈书为这才回过神来,尴尬的摆手,“是醉了,书林,对不住啊,大哥喝多了。”
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满脸的不自在,眼睛都不敢看对面的贾帅,“帅帅,小燃,你们慢慢吃。”
陈书为一走,桌上的气氛渐渐好转,却回不到最好的时候。
没一会儿,陈书林就放下碗筷离桌,说是有报告要看,他的情绪不怎么高,也有些心不在焉,走路时佝偻着背,背影孤独。
一直没出声的贾帅给高燃捞羊肉卷,“你今天很安静。”
高燃苦哈哈的说,“舌头烫到了。”
贾帅蹙眉,“我看看。”
高燃伸出舌头。
贾帅凑近,轻声说,“红了,没有起泡,你别吃太热的,放会儿再吃。”
高燃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帅帅长的像妈妈,很像很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以前还拿这事儿说过,也好奇帅帅的爸爸长什么样子,就是记不住,没印象,也没见过照片。
贾帅直起身子说,“别发呆,把碗里的羊肉吃掉。”
高燃啧了声,“吃不下了。”
贾帅闻言就把他的碗端到自己面前,垂头将碗里的羊肉跟没吃完的肉丸子吃掉。
高燃想起当年试探大姨跟蒋翔时的一幕,这次是帅帅,感觉很难受,他不想把警校学的那一套用在身边的人身上。
贾帅把高燃的碗清空,问道,“喝汤吗?”
高燃看着别处,“对不起。”
贾帅似是没听清,“什么?”
“我是说啊 ,”高燃扭过头,笑着把一条手臂搭在发小的肩头,“你大伯说的有道理,你爸很节省,你又这么拼,大学以后就不花他的钱了,他这些年怎么也该存了一些钱,房子的首付都拿不出来,真没在外面找相好的?”
贾帅拿一张纸巾给高燃,一边抚平包装袋一边说,“找不找都是他的事,看他自己,我无所谓。”
回答的巧妙,避过了最大的那个问题。
高燃接过纸巾擦擦嘴,笑着说,“这一点你跟高兴的态度挺相似的,你们没准儿能成好朋友。”
他把纸巾抛到垃圾篓里,“帅帅,下午几点的车,我送你去车站。”
贾帅说,“两点二十。”
“那准备准备就要去车站了啊。”
高燃给封北发短信,问吃没吃饭,吃的什么,他刚要把手机收口袋里,一个电话就打过来了。
高兴在那头说,“奶奶过世了。”
高燃立刻起身,“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刚才,”高兴顿了一下说,“太突然了,我以为还能再过两个年。”
高燃拿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脸上没有血色,“我爸妈给你打电话,却不给我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