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恕哥哥无法答应!”王新将匣子放到昭君面前,推辞道:“这是太皇太后和先帝赏给你的傍身之物,你若在匈奴遇到什么难事,说不定还可以用来解个燃眉之急。父母亲和我、飒儿在家里能有多少用度?何况哥哥我也不是个酒囊饭袋,养得起家!”
“哥哥!皇家另外给我准备了丰厚的嫁妆,我并不差这点东西。只是我这一走,恐怕难以再回来了,父母亲就只能靠哥哥和飒儿奉养。这只不过是我的一点心意而已。我知道哥哥有志气,请你体谅我的心意,一定要收下!”昭君说着长身拜地。
“妹妹,你这是做什么!”王新伸手去扶昭君,昭君顽固地拜倒在地。
“哥哥不收下,妹妹我就长拜不起!”
王新无奈,只好松口道:“好吧!那我就收下吧!”
“那父母亲就拜托哥哥了!”昭君深深行了一礼,才站起来。
第二日一早,昭君就坐上了接她回宫的马车觐见新帝。
刘骜在未央宫后的小花园的凉亭里布置了酒菜,接见了昭君。
年轻的天子俊雅疏朗,穿着明黄色的九龙衮袍,更显得眉目如锋、英气逼人。
“明昭参见陛下……”昭君来到刘骜跟前,屈膝行礼道。
“免礼!”昭君话音未落,刘骜就急忙喊了免礼,他并不想接受她的跪拜,那样只会让他们感觉距离更为疏远。
“今天叫你来,是问你一些事情。我们就像朋友一样相处。你要是太多礼,就是抗旨了!”刘骜微牵着嘴角,脸上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是!”昭君不好说什么,只好答应了。
“那先坐下吧!”刘骜说完就坐在了大的那个案几旁。
昭君看了看,就坐在了小的那个案几侧。
刘骜知道若是让昭君跟他坐同一张桌子,她肯定不会同意的。就摆了两张小案几,自己的大一点,昭君的小一点,面对面坐着,这样她就不好多说什么了。只是两张案几的距离较近,也就一尺来宽。昭君皱了下眉头,没说什么。
“今天叫你来,就是想和你聊聊。”刘骜饮了杯酒,看着昭君的眼睛,想要捕捉到她每一丝真实的心绪,“到现在为止,你还是想要去匈奴和亲吗?如果你不想去,我可以护住你!”
昭君本来只是为和亲而封的公主,并没有上皇室谱牒。父皇的丧仪都只是让她在最后的时候参加了一下,没有让她参加哭灵守灵这些前面的仪式。但是前日太后以“要厚待和亲公主,给她个正式的身份”的名义召集皇室宗亲把昭君的名字加了上去,刘骜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刘骜知道自己的母后知道了他对昭君的心思,她这样做是为了彻底斩断两人间的可能性。她确实做到了。如果父皇的去世,让他和昭君之间没有了最主要的阻碍,多了那么一点可能,但母后此举,彻底的把昭君变成了自己的妹妹,毁了他们之间所有的可能性。
刘骜痛悔不已。但那是自己的母亲,他能怎么样呢?他之前确实有过让其他人代替昭君去和亲的想法,虽然呼韩邪单于见过昭君,可能有点意见,但若是自己态度强硬,他也不会太过反对的。大汉如今虽然灭不了匈奴,但可以扶持呼韩邪,也可以扶持其他的匈奴单于。
但他还未付诸实施,就被自己的母亲打乱了全盘计划。
他们之间虽然已经完全不可能了,但刘骜还是愿意为昭君做点什么。他今天叫昭君来就是想要问清楚她的真实想法。父皇已经去世了,她不用和任何人赌气,也不用做给任何人看。如果她不想去匈奴,自己怎么都会保护住她,让她在京城平安顺遂地度过一生的。关键是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刘骜目光灼灼地看着昭君,等待着她的回答。
第70章 王昭君之大漠缘(十一)
“我愿意去匈奴和亲!”昭君轻声答道,声音如黄鹂出谷,清脆婉转。前世的昭君并未为和亲这件事后悔过,她想要的是和亲后能有一个圆满的结局。自己要是不去和亲,彻底改变了她的命运,恐怕不一定能完成任务。
“你不再想一想吗?”刘骜默然不语,半晌又问道,“你不是必须要去的,我也可以派其他人去。”
“我必须要去!”昭君肯定无疑地回答道。
刘骜的心中却是一凉。她还是要走!刘骜喉间涌起一股腥甜,他强压了下去,握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交错。也罢!既然她执意要走,那自己也只有成全了。
“好吧!那你希望什么时候去?呼韩邪单于那边遣了人来催。”刘骜故意装出冷漠的样子道。也不知道他是装给自己看,还是装给昭君看的。
昭君没有察觉到刘骜的心思,她只觉得对方能来问自己的意见,还是很好说话的嘛!只是这脸色太苍白了点儿!看来先帝去世对他的打击不小,这段时间怕是忙坏了。
“听凭陛下的意见!”昭君本来想说越晚越好的,但是又不想给刘骜出难题,话到嘴边又改了。
“你真的没有什么想法吗?”刘骜漆黑如墨的双眸盯着昭君,看得她心里一阵一阵发虚。
“我希望能为先帝守完孝再去!”昭君低声说出了自己的期望。虽然刘骜看起来怀有善意,但是这个决定涉及到两邦相交的问题,昭君不确定能不能如愿。
“好!那你就留在京中为父皇守够孝期再走吧!”刘骜不自觉地牵起唇角,漾出一抹浅淡至极的微笑来。就算只能再多留她一段时间,那也是好的。总比她直接走了强吧!
刘骜心情大好之下,胃口也大开,指着案几上的一碟橙子对昭君说:“这是你老家秭归的夏橙,南郡郡守才敬献上来的,你尝尝!”
昭君伸出纤纤素手,轻轻剥开橙子,闻一闻清香,放到口中一瓣,贝齿一咬,甜汁四溢,果然是家乡的味道!她忍不住多吃了一个。
“你再尝尝这个鱼。”刘骜见昭君吃的高兴,喜笑颜开,又指向了一盘金黄色的小鱼。
“这不会是刁子鱼吧?”昭君轻轻夹起一条手指长的小鱼,放进口里。鱼肉鲜嫩甘香,鱼骨脆薄,正是可以鱼肉、鱼骨一起吃的秭归特产“刁子鱼”。
“果然是!谢谢陛下!”昭君吃得两眼放光!足足有五年都没吃到的美食啊!
“咦?这是‘懒豆腐’吗?”昭君舀了一勺,轻轻一尝。做得好地道!她忍不住多尝了几口。
“慢慢吃!吃完还有!”刘骜笑眯眯地看着昭君大快朵颐。
他专门请了南郡的厨子带了当地的材料来宫中做了这顿饭。不管以后如何,有这么一个言笑尽欢的上午,也足以让他回味许久了!
刘骜跟呼韩邪派遣的使者说大汉以“仁孝”治理天下,先帝病逝,昭君作为先帝最为宠爱的公主必须三年守孝期满才能出嫁。呼韩邪的使者赶紧把消息传递回了匈奴。
呼韩邪单于得到消息长叹了一口气。果然好女不易得,娶明昭公主的路途不会那么顺畅!他当即修书一封,言辞恳切地表达了自己对明昭公主的渴慕之情,对汉、匈能够成为一家人的渴望,甚至用上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样文诌诌的句子。
既然新帝不舍得明昭公主尽快嫁来匈奴,说明她在大汉皇室的地位并没有因为汉元帝的过世而降低,呼韩邪对她也是志在必得的。
他在信中充分理解明昭公主对她的父皇的孝敬之心,但是不能接受三年后才嫁来匈奴这事。本来不过是延迟半年婚期,现在遇到国丧,又要延迟,呼韩邪白白翘着脖子期盼了好久。若是拖到三年后,谁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光景?会不会发生别的什么变故?那汉匈两族的和亲还能进行吗?
呼韩邪的信件送到刘骜手里后,刘骜又给了他回信。如此你来我往,并且在参考了昭君的个人意见后,双方商定了一年后为婚期。
昭君还可以在京城中呆上一年。为了让呼韩邪单于放心,刘骜派了之前就定好随昭君一起去匈奴的各行的工匠先行去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