褒姒见状,就以送他的名义,避开了姒父姒母,和他一起走了一段路。
“狐七要被放出来了。”褒安到底是开了口。
“狐七?他不是要被发配边疆的吗?”褒姒心里咯噔一下,不自觉地握紧了小手。
狐七被判了刺面之刑,若是还能呆在这里,他肯定会报复自己的父母的。自己眼看着就要走了,这下还怎么安心?
“他已受了重惩,家里又使了点力,毕竟你也没受到多大伤害,所以就被判在本郡服一年劳役。”褒安知道褒姒心中所愁,所以也微微叹了口气。
他们可以依法对犯罪者予以严惩,但是也不能太过死板,不通一点儿人情。毕竟狐家目前还没倒,不能把他们一下子逼急了。
褒安不说,褒姒也能理解这种事情。可是她实在放不下姒父姒母。
“求公子给我指点迷津!我就要走了,不怕他会怎么样,可是我的父母不能出事啊!”褒姒“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向褒安请求道。她笃定褒安跟她说这些话,心里肯定是有什么想法的。
“姑娘快请起,我……”褒安心中还是犹豫了一下,最后看着褒姒清澈的眸子,一咬牙道:“我告诉你这件事的实情吧!”
褒姒闻言起身,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褒安。她在古代社会待了很多年,但是一直不喜欢这种跪拜的礼仪。然而有时候却不得不这么做。只是在对方劝她起身的时候,也不会太拘泥客气了。
褒安看到褒姒清亮的眼神定定地看着自己,觉得有些不自然。他让仆从都站得远远的,在一棵老槐树下站定了,低垂着眼帘,避开褒姒的目光,缓缓开口。
“狐家有问题,我们发现了很多他们意图谋反的迹象,但是没有直接证据,加之他们历代在褒国都做了高官,出了两任丞相,树大根深、举足轻重,行事又太圆滑,所以我们不能轻易动他们家。这次狐七的事情,我们是有意为之的。”
褒安顿了顿,看到褒姒专注的眼神,继续道:“我们故意判了狐七刺面之刑,想要以此作为突破口,让狐家卷入这件事中来。到时候再伺机制造点什么麻烦,找个理由去搜查他们家,就能拿到证据了。可是狐家人太圆滑了,竟然就这么看着这件事发生,只让一个妾室出面奔走。”
“狐七不过是一个庶子,有这个分量吗?”褒姒疑惑道。庶子的地位,在很多家庭中都是很低的。
“他虽是庶子,但是他的母亲很得宠,他父亲膝下目前只有两个儿子,他的哥哥又体弱多病,一直不太健康。他的排行,是和叔伯家的堂兄堂弟们一起排行的。若不是如此,他也不会被家里人宠溺得不像样子。”
“那他的父亲倒也挺狠的下心的。”褒姒说道。对一个家庭来说,传承是第一位的。狐七家的香火说不定要靠他呢,结果他父亲还稳得起,城府真是不一般。
“确实是这样。他父亲虽然心疼他,但还真的是摆出了一副随便处置的样子,只让狐七的母亲来你们家闹了几次。就算闹严重了,这件事说出去了,也不过是一个失去了分寸的母亲焦急失态了罢了,牵连不到狐家。何况狐七的母亲看着泼辣,其实也胆小,不敢真的怎么样呢!”
褒安当时偷偷派了人守在姒家附近的,只是他决定不说这件事。
“狐家开始并没有出面,在狐七受了刑罚之后再出面说点情,也就说得过去了。所以你们也不好太坚持,就把狐七的服役的地方改在了本郡?”
“是的。服劳役这件事,是可以买通人代替他做的。只是这样一来,你父母就要受苦了。”褒安的眼睛里满是歉意。
“恐怕不只是受苦呢!”褒姒怅然道。
“我会帮你照应着点你父母的。”
“谢过公子了。只是如你所说,那狐七在家是被惯坏了的,他的父亲做事可能瞻前顾后,思虑太多,但是他可能就不管那么多了。我让他吃了这么一个大亏,他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们。我父母年纪也大了,公子就算经常来看他们,防得了一时,也防不了一世啊!”
“其实还有个办法!”褒安踌躇了一会儿,咬了咬牙,还是说道:“只是这个办法,可能要让姑娘担些风险。”
如果可以,他也是不愿意让眼前的姑娘受委屈的。只是他身为皇室后裔,自己这一支也日渐没落,他做任何事情都要首先为家族打算,然后才能考虑自己的感受。
“将计就计,引君入瓮?”褒姒眨着星辰般璀璨明亮的眼睛,微微笑着看着褒安。
褒安的眼睛一下子就直了。他知道这是一个聪慧的女孩,可是没想到她竟然一针见血、言简意赅地就说出了他的打算。顿时看向褒姒的眼神又带上了几分钦佩。
果然只要是好姑娘,生在什么样的家庭都不能掩盖住她的美好的。姒家的条件,是没有办法让她读书的。可是她的语言见识,一点都不比大家族的女孩们差啊!
可惜她这么好的姑娘,却要被送到大周去了。她自幼芳名远播,不是自己能够掩藏得住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采选使向褒王报上她的资料,然后看着她被选上。
“我同意!”褒姒斩钉截铁地说道。她必须在走之前把狐七这个不安全分子给解决了,要不然以后鞭长莫及,就算在大周站稳了脚跟,立刻就让周王来接他们,也可能来不及了。
“可能很危险,你再想想吧!”褒安听褒姒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答应了,忍不住劝道。他需要这份功劳,既希望褒姒能帮他做成这件事,又希望她不要答应,心情真的很矛盾。
“不用想了,就这样吧!我只有三天的时间了,请你们尽快把他放出来,解决这件事。不然我真的不能安心。拜托公子了!”褒姒说着,对着褒安深深地躬身一礼。
“姑娘不必多礼,我答应你!为了你的安全,我给你留几个人吧!”
“不必了,我自有办法,不会有什么事的,公子请放心!”褒姒微微笑着,自信地说道。
晚霞满天,槐树上响起一声声的蝉鸣。她这一刻的笑容,成了褒安后来一生挥之不去的画面。
姒父姒母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要去另外一个国家那么远的地方,虽然宫里的条件肯定比在家里要好得多,可是一想到从此以后就见不到女儿了,再也不能关心到她的饮食起居、快乐与否,心里就如刀割一般。
“要不,我们带着桑儿跑吧!”老两口相对无言,沉默半晌,姒父突然说道。
“跑?跑到哪里去?”姒母没回过神来。
“跑到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好好开始新的生活。把桑儿嫁给个近处的人,我们可以在她出嫁后,也经常看到她。”姒父说道。
“可是,大周我们是回不去了,如果褒国也呆不了,我们都这把年纪了,对别的地方也不熟悉,如果遇到比这更差的情形怎么办?”姒母犹豫着道,“我们只有两个人,不一定能保护住她啊!”
姒母想说的是,自家姑娘那么好,到哪里都是引人注目的,如果她被什么不好的人看上了,抢走了怎么办?
姒父闻言无语。他怎么会不懂得这些呢?只是他们过了大半辈子了,老天才赐给了他们这样一个宝贝女儿,如今要完全脱离了他们的视线,怎么舍得啊!
此时褒姒已经回来了,在门外听到了老两口的对话,也是唏嘘感叹不已。她虽然一出生就被遗弃了,可是还是碰到了对她很好的父母,不是么?
她假装没听到刚才的话,回到屋内好好安抚了父母一番,让他们等自己几年,自己一定有办法接他们过去的。老两口才抱着那么一点希望,安心地睡着了。
第二天,狐七就被放了出来,狐家送了个下人代替狐七去服劳役。
狐七出来后心中恼恨不已。不过一个贫家女,竟然害得他脸上被刺了字,她却好端端的。他越想越不舒服,这天下午的时候,就带了两个人来到了姒家门前。
褒姒把自己的父母都劝到了房间里,让他们无论发生什么事也不要出来。她早就把门闩去掉,换成了一节手指粗细的树枝。可以起一点作用,但用大点的力气推,门就会很容易被推开。
褒姒又用湿毛巾捂着鼻子,在门口撒了很多致幻的粉末,然后也退回到了屋内。这都是她偷偷搜集野生曼陀罗、致幻蘑菇、鼠尾草等物提炼成的,本来就是一个防身的作用,现在派上用场了。
狐七在门口叫了两声,门没有开,他用脚使劲一踹,门就开了。看到院内什么都没有,他大声喊道:“褒姒,你给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