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休息了半个月,大夫才宣布项清春痊愈了。
而这半个月来,温彦平有时间就往项府里跑,项清春作为项家长房嫡子,颇受宠爱,屋子里什么精奇物什没有,吃食也花样极多,温彦平虽然不是吃货,在她有个吃货的便宜爹,使得她有时候也颇好口腹之欲,再加上项清春有心留她在身边陪伴培养感情,自然不吝啬地使出各种手段诱拐。
这天,项清春从早上等到中午,都没见温彦平到来。
项清春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在风中摇曳的迎春花,手上摊开的那卷书已有一个时辰未翻过,安静地坐在那里,仿佛一副极美的画卷,让人不敢轻易出声破坏。
照光头皮发麻,但还是走进来,叫了声“少爷”,在他看过来时,赶紧说道:“少爷,去打探的人回来说,温少爷两个时辰前就出门了,不过没人知道他去哪里了。”
项清春皱眉,这段时间,温彦平若是出门,除了到街上买些她喜欢的零食果脯当礼物送来给他外,大半不会去其他的地方,可这会儿,就算爬也爬到了,难道又发现什么好玩的地方跑去玩儿了?
半晌,项清春突然起身,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后,说道:“难得天气这么好,咱们出门走走。”
“……”少爷,这借口真是逊毙了!
去上房探望了项母,在项母又要唠叨他的终身大事时,项清春果断地告辞离开,带着照光出门。
方出府时,便有一个长相平凡的仆人过来,禀报道:“少爷,温少爷在回春医馆。”
项清春目光微凛,凝声道:“生病了?”
“属下不知,陈大夫拦着,不让任何人进去探望,不过听药童说,温少爷来时,似乎是受伤了。”
眉头不自觉蹙起,眼里多了抹担忧,让那仆人下去后,项清春弹了弹衣袖,说道:“走,去回春医馆。”
来到回春医馆,项清春直接走进去,寻了个药童问道:“陈大夫呢?”
正问着,陈大夫刚好从医馆后院出来,见到他时,愣了下,不过想起这人是温良的弟子,里头某位蠢姑娘的师兄,心里也没有多奇怪。
“大夫,我师弟他怎么样了?”项清春问道。
这些天频繁接触下来,陈大夫也知道这青年面上无论多云淡风清,心里对自己名义上的师弟那是实打实关心的。只是,他现在有些难以启齿,只能含糊道:“温公子有些不太好,需得好好休息。”
“怎么个不好法?”项清春眯起眼睛问道,明明看起来很平常的语气,可是陈大夫却感觉到其中的压力。
陈大夫实在不知道怎么同个大男人说小姑娘那些凶残的事情,只能说了一堆专业术语。项清春本就是聪明人,如何不知道陈大夫并不想说,心里微紧,以为温彦平情况很不好,忍耐着听完陈大夫的话,便提步进了后院的一间供病人休息的厢房。
陈大夫手举在半空,最终只能叹了口气,没再阻止他。
屋子里静悄悄的,项清春一眼便看到床上那缩成一团的被子,裹成个蚕一样。眉头又蹙起,项清春走到床前,伸手扯了下被子,唤道:“小师弟,你怎么了?”
“……”
拉扯半晌,终于被他扯开了被子,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还有眼里不容错辩的惊恐之色。
看到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蠢小子变成这副模样,项清春心疼极了,伸手搭在她额头上,摸到上面一片冰凉的汗渍,心里发紧。原本想说些什么,可是看她一副惊恐之色,那些习惯性的刻薄的话语吞回肚子里,难得柔声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可能是他难得如此温柔,温彦平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扯住他的衣袖,张口想说什么,又撇开脸,闷闷地道:“你怎么在这里?”
项清春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有些嫌弃地坐在床前的小凳子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说道:“陈大夫让我有空过来复检,免得落了什么后遗症。”心里却哼道:打烂嘴也不告诉她,他是担心她才会巴巴地过来的。
“……”
照光再次内流满面,心说少爷您就别找借口了,老实说出来自己担心不就行了?不然以温少爷的迟钝,他一辈子也不会明白您的心意的!
☆、第121章
口不对心地回答了她的问题后,项清春终究是难忍心疼怜惜,又问道:“你到底怎么了?听说你受伤了?哪里伤着了?”
闻言,温彦平本就惨白的脸蛋又灰败几分,脸庞都有些扭曲狰狞,很快又被下腹一波波的疼痛疼得躬起身体,惊得项清春再也无法维持淡定,倏地起身直接坐到床边,将她躬成虾米的身体抱到怀里,用袖子擦去她脸上的冷汗,迭声追问道:“你到底怎么了?你……”
脸色倏然大变,这般凑得近了,他竟然能嗅闻到她身上若有似无的血腥味,方知道她确实是受伤了。不过心底仍是存了疑惑,若仅是受伤了,陈大夫不至于用一堆乱七八糟的话来堵他,一副不愿意他知道的模样。
不过没给他细想,怀里传来了细如蚊蜕的声音,悲悲凄凄的,委实是可怜极了:“我确实受伤了……”
项清春低首,就见她一脸悲凄,眼泪在眼眶里滚来滚去,却倔强地不肯让它们滑落。
即使现在正遭受巨大的打击及痛楚,温彦平还是不让自己哭出来,这点儿痛比起八岁以前的那两年挣扎求生来说,轻多了,甚至比亲眼目睹父亲惨死、母亲受辱而死时的那种痛还要微不足道。她只是……只是不愿意正视自己身为女子的事实,不愿意正视当年双亲惨死的事情,更不愿意正视母亲受辱至死前说的话,告诉她,女人这一生太苦了,若有下辈子,绝对不做女人……
“乖,若是想哭的话,就哭吧。”项清春像安抚一个受伤的孩子一样,抱着她,轻抚她的背。她的表情,已经难过到想要哭了,却一直倔强地不肯露出任何脆弱的模样。
心脏仿佛被人捏住一样,难受得几乎无法呼吸。
“我才没有哭……”她将脸埋入他怀里,闻到他身上的春息香,表明自己没有哭。
被她这么一打岔,项清春只得放下所有的疑问,拍着她的背安抚。从来没有像这样肆无顾忌地抱着她,碰触她,这般亲近,让他甚至生出妄忘,欣喜于她此时的脆弱给了他机会。而怀里的人,又是如此的纤细瘦弱,柔软娇小,根本不像个正常的十五岁少年,让他心里生出一种怜惜之意。
这时,守在门外的照光见到药童端了一碗药过来,心知是温少爷的药,只是……瞄了眼屋子里,见到他家少爷这般肆无忌惮、没有丁点避娴地抱着人家,怕教人看出什么异样,赶紧接过来将药童打发了,自己端着药进去。
“少爷,这是温少爷的药,大夫说是止痛的,让温少爷尽快喝了。”
项清春接过来,看了看那碗黑漆漆的药汁,让照光去药店里要几粒蜜饯过来,然后直接抱着她温柔地喂她喝药。
照光再一次觉得自己要被闪瞎眼睛了,果然这种事情应该眼不见为净么?
等到绯衣匆匆忙忙地被小路子拽过来时,便看到闪瞎她眼睛的一幕:o__o为毛她家少爷(小姐)会被项公子抱在怀里啊啊啊?少爷难道真的病重得要死了么?小路子呢?小路子你这不护主的奴才,竟然让少爷落到这种境地!!!
项清春淡淡地看着她,丝毫没有将人放下来的意思,说道:“小师弟刚喝完药不久,现在睡着了,不要吵醒她。”
闻言,绯衣皱起眉头,她被小路子匆匆忙忙地拽来,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呢。再看像只小狗一样缩在青年怀里睡着的少年,脸色惨白,可能不舒服,眉头紧皱着,发红的眼角还有些湿润,时不时地发出不舒服的嗯嗯抗议声,简直就像一只被抛弃的小奶狗一样……
绯衣被萌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