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季兼急的叫了一声拦住季臾的头里,不让他去找季无忧。
季臾三角眼一瞪骂道:“混帐东西,给老子滚开。”
季兼扑通一声跪下哀求道:“父亲,这些日子您已经收了不少了,咱们家使费小,已经尽够过了,您千万别去找小姑姑,若然让小姑姑知道了,咱们一家子可都没有好处啊。”
季臾黑脸涨紫,指着季兼骂道:“混帐东西,你老子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
季兼忙磕头道:“父亲,只看着您孙子吧,远哥儿进了学,要考科举还指着小姑姑小舅舅帮忙,若是这会儿得罪了他们,远哥儿的前程可就完了。”
季臾一想到自己最疼爱的小孙子季远,便迟疑了起来,季氏一门只出了靖国公府这一支有出息的,若是他的孙子能考上科举,那他这一支改换门庭有望,日后也会成为官宦之家,到那时好处才是长长久久的。
想通了这一节,季臾这才将儿子拉起来,粗声道:“我儿说的有理,快去张罗着给你小姑姑小舅舅送行吧。”
季兼这才松了口气,忙爬起来跑出去安排送行之事,必要讨了季无忧等人的喜欢,日后等他儿子上京赶考,才有脸求郡王府帮忙。至于他父亲瞒着私自收下的礼物钱财,季兼在心里对自己说就当是这些日子小姑姑一行人的吃住使费,以求个自欺欺人的心安。
季光慎虽然自小被嫡母往废物点心上养,可却架不住他有个通情达理的好大哥,自小季之慎便没暗中帮扶教导这个庶出的弟弟。原本季之慎还说等此番出征回来就给季光慎选官,让他带着媳妇到外地做官,也省得再被圈在家中受搓磨。不想季之慎竟阵亡疆场,兄弟两个再也见不上一面了。
季光慎心里一直念着大哥的好,是以对季无忧季无忌姐弟两个也格外上心,特别是出京之后,季光慎行事不必顾忌嫡母,所以对无忧姐弟的照顾可以说是无微不至。如今季无忧只说了一句要起程回京的话,季光慎便立刻亲自带人安排起起来,不过半日工夫便打点的停停当当,只等起程了。
季光慎刚安排妥当,便见季兼小跑着过来,高声唤道:“三叔公,三叔公……”
季光慎转身看过去,见是季兼便含笑站着等他,季兼来到跟前行了礼,方才急急的说道:“孙儿听到三叔公小姑姑小舅舅要回京了,特来看看有没有会要帮忙的,再者,父亲听说您们要回京,已经备了席面为三叔公小姑姑小叔叔送行。”
季光慎在这里住了近一个多月,岂能不知身为族长的季臾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更知道季无忧和季无忌是皇上亲封的郡主郡王,身份极是贵重,岂是季臾这种平头百姓说请就能请的。想是季臾这阵子见多了陪笑脸的官员们,已经忘形的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此番回乡归葬已经给够了季臾的脸面,着实不能再任由他蹬鼻子上脸,惯的没个四两沉了。
“兼哥儿有心了,回京之事俱已安排妥当,并没什么要兼哥儿帮忙的,至于贱行之宴,我看就免了罢,郡主的小王爷在热孝之中,岂有心思吃什么酒席。”季光慎并没有给季兼什么面子,直接了当的回绝了他。
季兼有些沮丧,自打季无忧他们到来之后,除过在下葬那日他们这些族人远远看了无忧姐弟一眼之外,竟是连句话儿都没有说的上。虽说家中的女人去请安时偶尔也能见一次两次,可是到底隔着好几个丫鬟嬷嬷的,根本说不上什么贴己的话儿,也没法子拢着小姑姑的心。至于小叔叔,更是一面都不曾见着。想来也是堂堂郡王爷身边还能少了人,何况这个郡王爷还小,哪里能轻易让他见着生人被腌臜了。
季光慎之所以不那么客气,一则他占着长辈的身份,二则,此番送他大哥归葬,皇上特旨批了一百守陵卫兵携眷在此永居守陵。是以季光慎根本不怕自己一行人回京后季臾敢对自己大哥的陵寝不敬。要知道那一百守陵卫兵可都是跟着他家大哥出生入死,受过季之慎之民之恩的将士。
季兼见说不通这位比自己小了十多岁的三叔公,只得低头耷脑的回去禀报,季臾听了又气又羞,却也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还得打点起笑脸准备送行。
却说季光慎回绝了季臾的送行宴,回头便入内告诉了季无忧。季光慎是个知道感恩的人,他大哥对他好,那么大哥大嫂过世了,他就得把对大哥的好百倍加于侄子侄女身上。况且季无忧姐弟身上都是皇封,是以季光慎不独有一份疼爱怜惜之心,更有一份敬重之意。
“多谢三叔推辞了,无忧若知道也必是如此回绝,族中之人众多,若是应了一家不应别家岂不平白得罪了众人,还不如都不应。”季无忧浅笑应了一句。对于季光慎方才的解释她又做了一番看似随意的注解。
季光慎心中一酸又是一喜,酸的是无忧小小年纪就不得不想的这么周全,喜的则是大哥大嫂虽然过世了,可有无忧这么聪明的孩子,必能撑起大房的天。
叔侄两个正说着话,季无忌揉着眼睛走了出来,见季光慎在此,季无忌便软软嚅嚅的叫了一声:“三叔。”然后才直扑入季无忧,高声叫道:“姐姐,真的要回去了么?”
季无忧接住弟弟扑过来的身子,笑着拿开他揉眼睛的手,用洁净帕子给他擦擦眼,方点头道:“对啊,才三叔说了,我们明天就动身。”
季无忌欢呼一声,扭着送给季光慎一个大大的笑容,开心的叫道:“谢谢三叔。”
季光慎被季无忌叫的一颗心都软的快化成了水,忙笑着说道:“不谢不谢,忌哥儿,出来这几个月,必是想家想的狠了吧?”
季无忌却是没有丝毫迟疑的使劲摇了摇头,握紧小拳头大声道:“无忌不是想家,无忌想早些回京就能早些跟严伯伯学本事,只有学好了本事才能保护姐姐。”
季无忌不知道自己这一句话说的三叔和姐姐都时落了泪,这是才刚四岁的孩子啊,他得受多大的罪才能这么的懂事!
☆、第三十三章迷心窍
有季光慎的仔细安排和卫国公府的亲兵护卫,季无忧等人的返京之程非常顺利,不过二十余天便已经到了京郊的折柳镇。因天色已经暗了,便没有继续赶路,只与早早得了信儿前来迎接的陈国公主夫妻一同住进官驿,准备歇上一晚明天早上精精神神的进京城。
季无忧季无忌姐弟二人沐浴之时,陈国公府将崔徐二位嬷嬷叫到跟前,自出京之后细细问起,直问到季无忧等人起程返京。
听到季氏族人虽然有些贪婪,可对季无忧季无忌却都很是恭敬尊重,并没因他们年纪小而看轻了他们,陈国公主方才点了点头,直接吩咐道:“原本依本宫之意,让无忧无忌一回京就去郡王府的,不过怕伤了他们的名声,所以明日还是要先回靖国公府,等父皇颁了旨再名正言顺的搬过去。虽然郡王府有内府配下的宫人,不过无忧无忌也不能一个靖国公府的人都不带,你们也在那府里住了一个多月,什么人可带什么人不可带应该也能辨的出来,这眼可得掌好了,不能叫一个有贰心之人混进去。”
崔徐二位嬷嬷听了陈国公主之言俱是一喜,郡主和王爷能单独搬出去住是再好不过的,省得那陈老夫人与二房人等日日纠缠不清,想想便是在那守灵的七七十四九日之中,郡主和小王爷都没曾真正得了安生。
“还有,大房的财产你们也得看好了,一样不少的带到郡王府去,再不许让人私吞了。当日叫你们过去一则看顾无忧和无忌,二则便是替她们守住家业,你们可做到了?”陈国公又问了起来。
崔徐二位嬷嬷异口同声道:“请公主放心,奴婢们都安排好了,若然没有那份贼心也就罢了,若有,凭谁都逃脱不了。”
陈国公主满意的点了点头,赞了一声:“两位嬷嬷办事本宫再是放心不过的,要不然也不会单单挑了你们两位过去。”崔徐二位嬷嬷闻言立刻挺直了腰杆子,觉得能得公主的夸赞格外的有面子。
且不提陈国公主问过崔徐二位嬷嬷之后如何同季无忧季无忌姐弟亲近,只说京城靖国公府的慈萱堂中,陈老夫人高高在上的独坐黄花梨镂雕福禄寿喜罗汉榻,看着在下面直转圈子的二儿子季重慎,没好气的说道:“老二,瞎转悠什么,天还塌下来不成,还不安安稳稳的坐下说话。”
季重慎在挨着罗汉榻左首的四出头黄花梨官帽椅上坐下,身子前倾的急切问道:“母亲,老三刚叫人送了信过来,明日他们就到京城了。”
陈老夫人沉声不悦道:“到便到了,难道还要你母亲我亲自出迎么?”
重慎急的直叫:“母亲,咱们砸了锁拿了东西,她们回来必定要闹的。”
陈老夫人面色更沉,只怒道:“都推到那不识好歹的贱人身上,正好借机收回大房的管家权,大房笼共就忧姐儿忌哥两个主子,还都那么小,自然是由我们这祖母替他们打理,这话便是说到皇上跟前,也没有说不通的。”
季重慎还是觉得心里发虚,只小声问道:“母亲,那老贱人虽说伤的极重,可她到底逃走了,如今生死不知,若是她寻到忧姐儿跟前……”
陈老夫人不屑的冷哼一声道:“便是算她命大又如何,一个逃奴之言难道还比我这个亲祖母的话有份量么?老二,你很不必管这个,只安安心心的待着,别什么都挂在脸上,便是没事也让人看出事来。”
季重慎连连点头表示受教,又压低声音道:“母亲,这事咱们虽做的机密,到底有个外人知道,若是……”
陈老夫人闻言没有说话,想了许久方点了点头,然后又低低说了一句:“为娘自有分寸,等出了你哥哥的孝,为娘做主把香雪丫头给你做姨娘。”
季重慎立刻明白了,点头道:“是,儿子明白了,儿子必会抬举香雪的。若是她生个一男半女,儿子就抬举她做二房奶奶。”
陈老夫人笑着点头,二儿子总是这么知道她的意思,这才是她亲手养大的孝顺好儿子。
那香雪不是别人,正是邓嬷嬷四十岁那年生的女儿,因是小女儿,生的又好,是以邓嬷嬷极其宠爱这个小女儿,虽然她是家生子,邓嬷嬷都没舍得让她进府里服侍,平日在家里当小姐一般的娇养着,因她是家生子儿,却又不愿嫁给府中的小子们,而外面的平民百姓纵然是娶不上媳妇,也不愿娶个入了奴籍的女子为妻,连累得三代以内的儿女都是贱籍没有改换门庭的希望。是以香雪的婚事很是艰难,她如今都十八了还在家里做姑娘,这可是邓嬷嬷如今最大的心病。
如今陈老夫人以二房的姨娘甚至是二房奶奶许给邓嬷嬷,自然会让邓嬷嬷感激不尽,日后必当更加忠心,那么让邓嬷嬷做的那些个不得见光之事,邓嬷嬷为了小女儿也会死死的埋在心里一个字都不吐落出来的。
季重慎见母亲已经做好的准备,便起身告退,出门之时他看到邓嬷嬷正守在廊下服侍,便微笑着招呼了一声,让还没拜倒的邓嬷嬷不必多礼。
邓嬷嬷早就被陈老夫人告知女儿能给二老爷做二房,是以对季重慎比平时更多了几分巴结,而季重慎也有心拉拢邓嬷嬷这个在母亲身边最有份量的嬷嬷,于是二人正对了心思,说话也格外投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