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宁嬷嬷都偷了些什么,她已经带着东西逃走了。”柳氏一时着急迷了心,便不管不顾的叫了起来。
季无忧神色一冷,立刻追问道:“适才不是说宁嬷嬷被打死了么,如何二婶又说宁嬷嬷携物遣逃?”
柳氏话一出口也知道自己说错了,便死死闭上嘴巴不再说话,反正大房的财产她得的是小头,真正的好东西可都在老夫人那里收着。
季重慎狠狠瞪了柳氏一眼,然后赔笑道:“无忧贤侄女儿,事情是这样的,宁嬷嬷偷了东西逃出府被我们发现,追了好久才将她追回来,只是那时她携带的财物都已经被她另外藏匿起来了,是以我们只抓到人,并没能把东西都追回来。”
季无忧挑眉看着季重慎,有意重重叫了一声“二叔”后问道:“宁嬷嬷一个人带着所盗财物逃走了,二叔,是这样么?”
季重慎此时只能点头,季无忧也轻轻点了点头,然后从袖出取出一只泛着紫褐光华的铜钥匙并一本有些泛黄的帐册递给陆柄,轻声道:“这是昊极院的库房钥匙和帐册,陆总管,烦请你和常嬷嬷并四位女官一起查验,看看宁嬷嬷到底偷走了什么。”
季无忧一拿出钥匙帐册,陈老夫人和季重慎还有柳氏齐齐变了脸色,陈老夫人惊问道:“钥匙帐册怎么在你这里?”
季无忧看着陆柄双手接过钥匙帐册,带着常嬷嬷和四名女官往外走,这才抬头看着祖母平静的说道:“先母过世之前交于无忧。”
陈老夫人脸色变了几变,到底是等陆柄带人走出房门,才气急低吼道:“忧姐儿,你到底想怎么样,难道非要闹的家不成家么?”
季无忧不惊不怒不惧,用很寻常的语气淡淡说道:“祖母这话无忧不懂,自始至终无忧都不曾闹过,只是要守住爹爹娘亲留给我们姐弟的财产,怎么祖母以为不该如此么?”
陈老夫人气道:“你才八岁,你弟弟才四岁,你们能懂什么,自是由我们大人替你们姐弟打理。为点子蝇头小利就闹的沸反盈天,你……你太……太不孝了!”
陈老夫人说来说去,也只能拿“不孝”二字来说话了。这若是在前世,陈老夫人一句“不孝”足以压的季无忧立刻生出寻死之心。可这一世不一样了,在季无忧心里,她要孝顺的只有亲生父母,祖母再别想用孝道将她死死捆住。心里不在意了,季无忧自不会弱了气势,反正自父母过世之后,她和弟弟为父母至诚守孝,这是连皇上皇后都下旨褒奖过的。她和无忌的孝顺名声早就已经传扬开了。这会儿自不必怕丝毫不占理的祖母。
“祖母可是忘记了,适才陆总管刚刚颁了旨,皇上命无忧清点家产三日之内搬府,这清查家业之事是皇上的旨意,孙女儿岂敢抗旨不遵?”季无忧占足了理,嘴上自是不饶人,直接将一顶意欲抗旨的大帽子甩给陈老夫人,噎的陈老夫人说不出话来。
季重慎见此情形真的急了,他立刻上前向所有服侍的下人挥手道:“你们都退下。”
陈老夫人等人带来的丫鬟嬷嬷都顺从的退了下去,而季无忧身边的徐嬷嬷等人却是一动不动,象是完全没有听到季重慎之言一般。
季重慎也知道自己指挥不动季无忧身边这些个来头大的嬷嬷们,只得看向季无忧哀求道:“忧姐儿,让她们下去,二叔有话同你说。”
季无忧缓缓向徐嬷嬷等人点了点头,徐嬷嬷等人向她行了礼方才鱼贯而出。
此时房中只剩下无忧姐弟和陈老夫人,并季重慎夫妻两个。季重慎又说道:“忧姐儿,让忌哥儿也出去吧,他还小呢。”
季无忧这回却是不答应了,只紧紧抓着弟弟的手正色道:“无忌虽小却是爹爹唯一的根苗,没什么是他不能听的。二叔要说便说,若不说,就请不必开口了。”
季重慎着实没有办法,只得长长叹了口气,一撩袍子便双膝跪倒在无忧姐弟的面前……
☆、第三十八章守家业(下)
季重慎这么一跪,陈老夫人便怒喝道:“老二你要做什么,还不快与我站起来。”
柳氏忙上前去扶季重慎,却被季重慎一把推开,他只看着季无忧,神色戚然的说道:“无忧,二叔没替你们姐弟看好财产是二叔的过错,二叔认了。你们是大哥的亲生骨肉,一笔写不出两个‘季’字,我们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一家人啊,若然将此事闹的众人皆知,就算你们不念着靖国公府的名声,也该想想你们父亲的清名吧!千万不能让闲言碎语伤了大哥的声名体面啊,再者无忌将来总是在长大入朝为官的,万不能给人攻击无忌的理由啊!”
季无忧只是定定的看着,静静的听着,与季无忌两个人俱是一言不发。季重慎说着说着便落了泪,看上去好不可怜。柳氏一听丈夫之言忙也帮腔道:“是啊,忧姐儿忌哥儿,你们二叔一心为你们着想,你们可得知道好赖才是。千万不能让外人瞧了咱们家的笑话。”
陈老夫人听完二儿子的话,也连连点头沉声道:“忧姐儿,你二叔说的你都听见了,他是为了你们好,为了忌将来的前程着想,你若是个懂事的,便就此罢了吧。”
季无忧将目光移向祖母,皱眉不解的问道:“难道说家里的东西被盗抢之后,主人家连追问寻回也不可以么?无忧年纪小不晓事,的确不曾听过这样的道理,无忧只知道爹娘辛苦创下的家业,做儿女的必要牢牢守住方是孝顺。祖母,可是无忧想错了?”
陈老夫被噎的着实没法子回答,只重重的干咳几声以掩饰心虚。
此时季重慎忙又说道:“无忧贤侄女儿,话不是这知说,大哥辛苦创下的家业自不能不守,只是东西已经被宁嬷嬷偷走藏匿起来,一时也难以找到。皇上给的时间又短,不如这样,二叔补贴你们姐弟十万两银子,就当是二叔被人偷了东西,再怎么着也不能让你们姐弟受委屈不是?”
柳氏一听这话立时急了,忙忙高声叫道:“老爷,您说什么呢,咱们家哪有十万两银子!”
季重慎想要堵柳氏之嘴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狠狠的瞪着柳氏喝骂道:“蠢妇住嘴,再没钱也不能让侄儿侄女受了委屈,这里岂有你说话的份,与我滚到一边去。”
柳氏素来惧怕季重慎,见他动了怒,只能瘪着嘴站到一旁,果真不敢再说话了。
陈老夫人此时也明白了二儿子的意思,便点点头道:“忧姐儿,你该明白你二叔是一心为你们姐弟好,为了咱们靖国公府好,你是个懂事的孩子,自然不会把家里的事情闹到外头去,就依你二叔之言吧。”
季无忧神色沉郁,牵着弟弟的手走到陈老夫人的对面,避开跪着的季重慎,季重慎也不好追着跪过去,只得自己站了起来。刚才他是一时着急,此时冷静下来,他才发觉自己根本不应该跪下。这一跪反而显了心虚。
“祖母,二婶方才说二叔家里并没有十万两银子,世间也没有大房丢了东西让二房赔钱的道理,无忧只想为弟弟守住家业,让爹娘在天之灵可以安心。刚才已经请陆总管常嬷嬷去清查库房,想来很快就能有结果,不如先看看失了哪些东西再说好么?”季无忧一丝不乱的说出这一番话,成功的让陈老夫人脸色数变。
“你……你这丫头好不懂事,我们这么说你怎么就是不明白!”陈老夫人气恼的叫了起来。
季无忧很是倔强微微昂头,一字一字说道:“祖母息怒,孙女儿只知道孝字为先,凭什么也不能越过无忧对父母的孝心。”
说罢这番话,季无忧便扬声高呼:“崔嬷嬷徐嬷嬷进来吧。”
不等陈老夫人并季重慎夫妻再说什么话,崔徐二位嬷嬷便快步走入房中,侍立于季无忧姐弟的左右,俨然如护卫一般。
陈老夫人和季重慎什么话都不能说了。他们有心离开,却因回头陆柄常嬷嬷等人还要过来而不能走,只得在此枯坐等候。
莫约过了大半个时辰,陆柄带着两名女官过来,只见他脸色极为沉重,将两张写满密密麻麻小字的纸张递给季无忧,沉声说道:“回郡主,这是库中所失财物清单。”
季无忧接过来细细看了一回,只气的小脸涨红双唇直颤。在前世的记忆中,这单子上有一半以上的东西都在慈萱堂出现过,还有一些曾出现季绣云和季弄云的嫁妆单子上,当时她并不知道那些都是大房的财产,还曾暗自伤心没了爹娘连份象样的体面嫁妆都没有人帮着准备。现在看来所有那些给祖母和二房争来体面的财物原来竟都是属于她和弟弟的。
“竟然被偷了这么多东西?我记得这个青铜螭首方尊个头极大,据说得有上百斤,宁嬷嬷将这么大的东西带出府,难道竟没有一个人发现?还有那个半人高的紫金百花薰笼,平时移动起来少说也得三四个人抬着,怎么宁嬷嬷一个人就都偷走了?若然真是宁嬷嬷做的,那我们府里岂不成了无人之地,由人随意进出了?”季无忧随意点了两样,便让陈老夫人和季重慎身上冒了冷汗。
当时她们只挑值钱的东西搬,全然没有想到这些问题。或者说在她们眼中季无忧和季无忌根本不足为虑,两个小毛孩子能有什么本事!
“忧姐儿,你这么说是不相信祖母与二叔了?”陈老夫人愤怒的喝问。
季无忧微微躬身,用不解的语气问道:“当日爹爹曾教导过无忧,不懂便要勇于提问,孙女儿如今有不解之处,自当如实提出。还有,二叔说宁嬷嬷被抓回受刑不过死去,那么宁嬷嬷的尸身何在呢?无忧倒要问问宁嬷嬷,当日先父先母待她不薄,她如何这般冷酷无情,为了些许财物便将这些年的情义全都抛了。”
陈老夫人哪里说得出宁嬷嬷的下落。她在用刑逼问宁嬷嬷大房的财产帐册和库房钥匙未果之后,的确是下了命令将宁嬷嬷活活打死的。可是宁嬷嬷在府中多年,对人素来和蔼厚道,府中受过她恩惠的人很有几个。宁嬷嬷一被抓起来关进柴房,受过宁嬷嬷恩惠的两个家丁便趁夜偷偷将宁嬷嬷送出靖国公府,让她自己逃命去了。
陆柄在一旁看着,一直没有说话,此时他已经看明白了,心中深恨陈老夫人母子欺人太甚,只冷冷道:“郡主所言极是,咱家也深以为奇怪,如此怪事真是难得一闻,不如说与圣上听听,也让圣上知道世间还有此等奇事。”
陈老夫人和季重慎一听这话立刻慌了,母子两人立刻叫道:“不要!”
陆柄眼角一挑,颇带威势的看着陈老夫人和季重慎母子,沉声道:“老夫人,季二老爷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