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供奉皱眉看了看严谨安。严谨安脸上却满是笑意。他素知这位曹供奉挑徒弟最是严苛,而且惜字如金,若不能引起他的兴趣,凭季光慎是什么样子,曹供奉也是一个字都不会说的。如今曹供奉愿意开口,这季光慎拜师之事便成了一大半。
“供奉有所不知,光慎是季小叔叔的庶出弟弟,季小叔叔只能偶尔抽点教他一星半点的。”严谨安低声说了起来。
曹供奉点了点头,他和季之慎也是熟悉的,对季之慎家里的情况也略知道一些。“原来是季将军的弟弟。”曹供奉略带感慨的说了一句。
严谨安向季光慎使了个眼色,季光慎会意,立刻跪下来道:“光慎不怕吃苦,求供奉收光慎为徒。”
曹供奉眯起眼睛看了季光慎一会儿,又捏了捏他的骨骼四肢,然后思考了片刻才说道:“先不急着拜师,你下盘扎实,我便教你一套腿法,你先回去练上一个月再来,收徒与否到时再说。”
季光慎大喜,立刻嘭嘭嘭磕了三个响头,大声道:“光慎领命。”
曹供奉撩起袍子走到中场,季光慎紧紧跟着他,曹供春挥了挥手,季光惧忙不好意思的向后退,只见曹供奉飞身一纵便跃上身后的梅花桩,在梅花桩上演练起开碑腿法。开碑腿法沉稳刚猛,招数不多只有十二式,却能招招致人死地。
季光慎看的一双眼睛都直了,眼中迸射出极度兴奋的光华。这套开碑腿法简直是为他而创的,只看了一遍,季光慎便觉得这套功法已经深深的刻进他的脑子里。
曹供奉看到季光慎的反应也没有说什么,只飘然而下回到场边坐了下来。严谨安见状便拉了拉季光慎,小声道:“光慎,我们可以走了。”
季光慎应了一声,又躬身向曹供奉深施一礼,口称:“谢师傅教导,光慎告退。”
曹供奉微微占了点头,季光慎才跟着严谨安离了演武场。季光慎一直没有回头,所以他不知道在自己转身之后,曹供奉看着他的背影,脸上浮起一丝满意的笑容。季光慎是个好苗子,阅人无数的曹供奉已经看出来了。
出了演武场,季光慎再三拜谢严谨安,严谨安却摆手笑道:“光慎,你我相交时间虽然短却投契的很,我愿意助你一臂之力,一则是为国选材,二则我还受人之托,自是要忠人之事的,所以这些道谢的话以后就不要再说了。”
季光慎心中一怔,暗自忖道:“受人之托?难道是无忧所托?呀,若然真的是她,我这做叔叔的可就太惭愧了!”
“不知大驸马受何人所托?”季光慎忙追问起来。
严谨安笑道:“是无忧说与大公主,说你这些年来在府中受尽了委屈,明明有才却被人死死压制着没有出头之日,她一想到这个心里就难受。”
季光慎心情激荡,连声道:“这怎么使得,原是该我这个做叔叔的照顾侄儿侄女才对啊!如今却反过来让无忧为我费心……”
“看到季光慎的反应,严谨安很是满意的笑道:”光慎,你有这心就好,无忧无忌年纪小,总是要有人扶持的,日后你有了出息,再好好看顾他们不就行了。
季光慎立刻道:“这是一定的,便是没有无忧相托之事,替大哥大嫂照顾他们姐弟也是光慎的份内之责。何况无忧还为我做了这么多!我若不好好看顾她们,再不是个人。”
☆、第四十九章救忠仆(上)
却说季光慎进城报喜又得意外之喜,只要他刻苦练功,卫国公府的第一供奉曹供奉就会收他为徒,季光慎仿佛看到美好的前程在前方向自己招手。
怀着满腔兴奋与激动,季光慎辞别严谨安,匆匆往城门赶去,他如今住在城门外三十多里的庄子上,若不快些怕是不能在天黑之前赶到家了。
一路快马加鞭往西急行,日头垂落西天之际,季光慎便已经看到了自家的庄子轮廓,脸上不由浮出幸福的笑容。
忽然路旁的林子中传来几声惨叫,立刻惊破了季光慎的笑容,他听出那声惨叫似是妇人的声音,双眉不由皱了起来,暗自忖道:“难道是有歹人白日行凶,做那奸邪之事?若果如此我身为堂堂男儿岂可不管!”
季光慎拨马左转,在林外轻飘飘的飞身下马,将马系在最外围的树杆上,然后悄悄走入林中察看。
只见三个流民打扮的男子正围着一个双手抱头蜷缩在地上的人打个不停。刚才的惨叫声正是抱头之人发出来的。
季光慎出身将门,自有一番侠义心肠,当下怒喝一声:“住手!”
那碱个流民打正的起劲,忽听有人断喝不由吃了一惊,立刻住了手向季光慎看去。季光慎今日进城报喜,所以特意换了一身簇新的浅湖蓝色素缎锦袍,腰束银白锦带,佩一枚白玉带钩,看上去象是富贵人家的文弱公子。
那三个流民相互看了一眼,脸上涌起一股看到肥羊的得意笑容,立刻舍了正在殴打的那人,向季光慎包抄而来。
季光慎见这三人明晃晃的上来意图打劫自己,不由暗自觉好笑。刚才他看到这三人之时,已经从他们打人的动作中看出这三人不是练家子,只是乱打一气全无章法,似他们这样的,便再多来几个季光慎也不会担心。
“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既然你都送上门了,老子要不收了你连老天爷都对不起,识相的把衣裳钱袋都留下,老子留你一条小命。”
季光慎哈哈一笑,将袍子撩起掖在腰间,负手而立傲然道:“你们三人一起上,让你们沾着爷的衣裳爷都算输。”
季光慎这一说话,立刻传入抱头伏在地上的那人耳中,她立刻拼命撑起上身大叫一声:“三老爷救命!”
季光慎心里一惊,这声音听上去很是耳熟,他定睛一看,那人虽然头发散乱面带血迹,还仿佛能看出样子,她不是别人,正是无忧姐弟急欲寻找的忠仆宁嬷嬷。
季光慎顿时没了消遣那三个流民的心思,只三下五除二将三人打倒在地,抽下三人的腰带结起来将三人牢牢的绑在旁边的大树上。然后才跑到宁嬷嬷的身边,蹲下身子边扶她边问道:“你是宁嬷嬷么?”
那人正是宁嬷嬷,她此时已经极为虚弱,只轻轻点了点头便昏倒在地上。
季光慎赶紧试试宁嬷嬷的鼻息,见她还有气心中便踏实了许多,轻轻将宁嬷嬷放平,季光慎走到那三个流民面前,冷声道:“现下有两条路让你们选,其一,将你们送到官府去。”
那三个流民一听这话立刻拼命摇头,连声叫着:“好汉饶命好汉饶命……”逃到京城的流民若是被官府抓住,下场是极为悲惨的,这也是他们只在京城附近打转转做些没本钱的生意,却死活不敢进城的根本原因。
季光慎顿了一下,然后才说道:“不想被送进官府也不是不行,爷现在放开你们,你们速速去劈些树枝编成担架,抬上这位老妈妈跟爷走,你们若抬的稳当,爷便饶了你们这一回。”
那三个流民喜出望外,立刻点头如捣蒜的叫道:“小的情愿抬这位妈妈。”
季光慎也不怕他们搞鬼,拨出掖在靴筒中的匕首将带了斩断,那三个流民一得了自由立刻跪地磕头,然后才跑去劈树枝做担架了。
这三个流民很快将担架做好,还自觉的将身上破破烂烂的外衣脱下来铺在担架上,季光慎看了微微点头,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将宁嬷嬷抱到担架上,命三人抬着担架出了林子,跟着他的马后去了庄子上。
到了庄头,季光慎先命人速去邻村请大夫,然后命那个流民将担架放下,着迎出来的几个村民先将担架抬到自己家中。
那三个流民见从庄子里迎出几个人都管季光慎叫老爷,想来是这个庄子的主人,便齐齐跪下来磕头哀求道:“求老爷可怜小人,收留小人吧,小人有的是力气,只要老爷每日给小人两顿饭和一个睡觉的窝,小人什么都愿意做。”
季光慎见三人说的可怜,却也动了些恻隐之心,世人都道故土难离,若非这三人在家乡着实活不下去,谁又敢肯弃了家乡做流民呢。可转念又一想,近年来也没有什么大灾大难,这三人怎么就做了流民,莫不是犯了什么事?
想到这里,季光慎沉声道:“刘三七,去拿几块干粮给这三人。”
刘三七是庄子上的佃户,他一听主家有吩咐便立刻飞跑回家,不多时便兜着五六个窝头跑了回来,将窝头分给三个流民,他还带了一只装满水的瓦罐,见那三人因狂把窝头往嘴里塞而噎住了,便将瓦罐递给三人,三个忙仰脖灌了一气,这才缓过一口气来,连连向刘三七道谢。
季光慎见他们吃也吃了喝也喝了,便说道:“你们走吧。”
三个流民这大半年来流离失所,过的朝不保夕的日子,如今见好不容易遇了贵人,如何就肯走,只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哀告。
季光慎双眉紧皱,他虽然分家之时分的家产不多,可是多养几个下人却也不是什么问题,关键是这三个人身份不明,以后说不定会惹来什么麻烦。而且这三人又做过截道打闷棍的买卖,已然不清白了。
想到自己家中有娇妻弱子,事事当谨慎才好,季光慎便硬下心肠道:“刘三七,将这三人撵走。”